山貓顫抖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喪鐘,敲響在每個人的心頭。河面上移動的火光,如同地獄使者提著的燈籠,正沿著他們來時(或者說逃生時)的路線,不疾不徐地搜索而來。前有因頭狼瀕死而徹底陷入瘋狂、即將發動決死沖鋒的狼群,后有數量不明、裝備精良的日軍追兵。這已不是絕境,而是徹頭徹尾的死地!
剛剛因狼王受創而升起的一絲希望,瞬間被這更大的危機碾得粉碎。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慘白,連刀疤臉上那道疤都似乎失去了血色。絕望如同冰冷的鐵箍,緊緊勒住了每個人的喉嚨。
“媽的……完了……”刀疤手下那個手腕有烙印的隊員喃喃道,眼神渙散,似乎已經放棄了掙扎。
“跟鬼子拼了!”趙山河雙目赤紅,掙扎著想要站起來,卻被后背傳來的劇痛和一陣強烈的眩暈擊垮,險些栽倒。
混亂和絕望如同瘟疫般蔓延。
“都閉嘴!”陳峰的聲音并不高,卻帶著一種奇異的、穿透混亂的冷靜力量。他強行壓下喉嚨里翻涌的血腥氣,目光如同疾電般掃過瘋狂的狼群,又瞥向河面上那越來越近的火光,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。
不能硬拼!不能下水!不能等死!
必須利用眼前的一切,創造出那幾乎不存在的生機!
一個極其大膽、近乎異想天開的計劃,在他腦海中瞬間成型——驅狼吞虎!或者說,禍水東引!
“聽我命令!”陳峰的聲音斬釘截鐵,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,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和恐慌,“所有人,立刻把剩下的所有柴火,全部扔進火堆!把火加到最大!然后,抬起箱子和傷員,我們往東北方向那個緩坡移動!快!”
往東北方向?那不是迎著狼群嗎?而且還要弄出更大的動靜?所有人都愣住了,不明白陳峰想做什么。
“執行命令!”陳峰沒有時間解釋,厲聲喝道。他那雙因傷痛和疲憊而布滿血絲的眼睛里,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光芒。
基于無數次生死關頭建立起的絕對信任,趙山河、王鐵錘等人幾乎是本能地行動起來,不顧一切地將周圍所有能找到的枯枝、甚至一些稍微干燥的灌木,全都扔進了篝火!
轟!
火焰猛地躥高,火勢瞬間變得兇猛無比,熾熱的氣浪撲面而來,將周圍的積雪都烤得滋滋融化,升騰起大片的白霧。這突如其來的爆燃,果然讓那些蠢蠢欲動、即將撲上來的瘋狼們嚇了一跳,攻勢為之一滯。
“走!”陳峰強撐著幾乎散架的身體,示意隊員抬起那三口沉重的箱子和無法行走的傷員(包括那名腿部中彈的刀疤手下和傷勢加重的趙山河),他自己則在王鐵錘和栓子的攙扶下,率先向著東北方向那個樹木相對稀疏、地勢略有起伏的緩坡移動。
刀疤愣了一下,看了一眼那沖天的火光和河面逼近的日軍,又看了一眼陳峰決絕的背影,一咬牙,對黑狐吼道:“跟上!”此刻,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。
隊伍在雪地上艱難地移動,速度不快,但目標明確。那沖天的篝火在他們身后熊熊燃燒,如同一個巨大的燈塔,不僅映照著他們移動的身影,也必然引起了河面上日軍的注意。
“隊長……這是……”王鐵錘一邊費力地攙扶著陳峰,一邊忍不住低聲問道,他的聲音充滿了不解和擔憂。這樣移動,不是同時暴露在狼群和日軍眼皮底下了嗎?
陳峰沒有回頭,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緩坡的頂端,聲音低沉而急促:“狼群被激怒,不死不休。鬼子沿河搜索,目標明確。我們夾在中間,只有死路一條。唯一的生機,就是讓它們……先碰在一起!”
他頓了頓,喘了口氣,繼續道:“我們把火弄大,移動制造動靜,就是要告訴鬼子我們在這里!而狼群……它們現在眼里只有我們這些‘獵物’和復仇,會不顧一切地追過來!等鬼子被火光和動靜吸引靠近,狼群也追到我們剛才的位置……那里,就會變成狼群和鬼子的戰場!”
驅狼吞虎!利用狼群對“獵物”的執著和復仇的瘋狂,去沖擊被吸引過來的日軍!他們則趁亂穿過緩坡,尋找新的藏身之處或者逃離路線!
這個計劃大膽、瘋狂,且極度危險!時機必須把握得恰到好處!太早,狼群沒吸引到日軍;太晚,他們自己就會成為狼群或者日軍的靶子。而且,誰能保證狼群就一定會和日軍打起來?萬一狼群繞過日軍,或者日軍輕易驅散了狼群呢?
但這已經是絕境中唯一可能制造混亂、趁亂求生的辦法了!
隊伍艱難地爬上了緩坡的頂端。這里視野相對開闊,可以隱約看到下方他們剛才所在的河岸區域。身后的篝火依舊在燃燒,但距離已經拉開。而河面上的火光,已經非常清晰,甚至能隱約看到人影晃動和日語呼喝聲,日軍顯然已經發現了篝火,正在加速向岸邊靠攏!
與此同時,失去了篝火持續威懾的狼群,在那幾頭最強壯公狼的帶領下,發出瘋狂的咆哮,如同灰色的潮水般,朝著緩坡方向,也就是陳峰他們移動的路線,猛撲過來!它們徹底紅了眼,無視了地形,無視了其他一切,目標只有一個——撕碎那些傷害了它們王者的人類!
“趴下!隱蔽!”陳峰低吼一聲,所有人立刻匍匐在雪坡頂部的棱線之后,緊張地注視著下方。
時間仿佛被拉長。每一秒都充滿了煎熬。
狼群狂奔的沙沙聲越來越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