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峰那句“生火”的命令,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,也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意味。在生存與暴露之間,他選擇了前者。凍斃于此,一切皆休;而生火,至少還有一線生機,哪怕這生機伴隨著巨大的風險。
短暫的僵持被打破。趙山河、山貓等人立刻強忍著幾乎凍僵的身體,開始在附近的雪層下、巖石縫隙中搜尋一切可用的枯枝、干苔蘚和松針。動作因為寒冷而顯得笨拙遲緩,但求生的欲望驅動著他們。黑狐在刀疤的示意下,陰沉著臉,在一個背風的巖石凹陷處,用凍得發紫、微微顫抖的手,拿出火鐮和火石,一下,又一下,艱難地撞擊著。每一次撞擊,都只有零星的火花濺落在準備好的、一小撮最為干燥的引火物上。
“快點兒!”刀疤焦躁地低吼,不停地搓著手,跺著腳,目光卻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密林。他知道,這簇即將升起的火焰,既是希望,也可能是催命符。
陳峰靠在巖石上,微微閉著眼睛,節省著每一分體力。后背的劇痛在低溫下變得麻木,但內腑的灼痛和一陣陣襲來的眩暈感提醒著他,傷勢正在惡化。他必須盡快處理,否則就算躲過日軍的追殺,也撐不了多久。他的耳朵卻豎起著,捕捉著周圍的一切聲音——同伴們搜尋柴火的窸窣聲,黑狐打火的咔噠聲,以及……遠處林間似乎隱約傳來的……某種細微的動靜?像是積雪被踩踏,又像是低沉的嗚咽?
是他的錯覺嗎?還是……
“著了!著了!”就在這時,黑狐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呼。一小簇微弱的、橘黃色的火苗終于從干苔蘚上躥起,貪婪地舔舐著周圍細小的枯枝,發出噼啪的輕響。
這簇火苗,在黎明前的嚴寒和黑暗中,顯得如此珍貴,如此溫暖。
“快!加柴!小心別壓滅了!”趙山河立刻將找到的、相對干燥的細樹枝小心地添加上去。所有人都圍攏過來,伸出幾乎失去知覺的手,感受著那微弱卻真實的熱量,臉上露出了近乎貪婪的神情。就連刀疤,也忍不住靠近了一些。
火焰逐漸變大,驅散著刺骨的寒意,也照亮了一張張疲憊、狼狽卻又帶著一絲希冀的臉。濕透的衣物開始冒出蒸汽,冰冷的軀體漸漸找回了一絲知覺。
然而,溫暖降臨的同時,危險也在逼近。
“有動靜!”一直負責在外圍最高點警戒的栓子,突然壓低聲音發出了警告,他手中的buqiang指向左側的密林深處,“林子里……好像有東西在靠近!”
所有人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!剛剛放松的神經再次繃緊!
“是鬼子嗎?”趙山河猛地抓起靠在身邊的buqiang,盡管里面只剩下寥寥幾發子彈。
“不像……聲音很輕,很多……”栓子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和……驚疑?
陳峰掙扎著坐直身體,凝神傾聽。那聲音越來越清晰,是某種動物在雪地上快速奔跑、穿梭的沙沙聲,間或夾雜著低沉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和嗚咽。而且,不止一個方向!
“是狼!”王鐵錘臉色一變,失聲叫道。
話音未落,左側的林間陰影中,猛地亮起了幾對幽綠的光芒,如同鬼火般飄忽不定。緊接著,右側,后方,也陸續出現了更多的綠光!它們無聲無息地圍攏過來,借助樹木和地形的掩護,形成了一個松散的包圍圈。
是狼群!而且是一個數量不小的狼群!顯然,他們生起的篝火,以及可能散發出的血腥味(來自傷員),吸引了這些冬季里饑餓難耐的掠食者!
“媽的!剛離虎口,又入狼窩!”刀疤咒罵一聲,抄起了他的花機關,但臉色極其難看。子彈所剩無幾,對付數量未知、動作迅捷的狼群,比對付日軍更加棘手。
幽綠的狼眼在黑暗中閃爍著饑餓和兇殘的光芒,低沉的咆哮聲從喉嚨深處發出,帶著冰冷的殺意。它們似乎在評估著這群“獵物”的實力,尋找著進攻的時機。篝火的光芒對它們有一定的威懾,但饑餓顯然壓過了恐懼。
“圍成圈!傷員和箱子在中間!背靠巖石!”陳峰強忍著眩暈,迅速下達指令。他沒有慌亂,越是這種時候,越需要冷靜。
眾人立刻行動起來,以篝火和背后的巖壁為依托,面朝外形成了一個防御圈。趙山河、王鐵錘、栓子、山貓、大壯以及刀疤、黑狐和另一名手下,總共八人還能戰斗,緊緊握著手中可憐的武器,對準了那些在黑暗中徘徊的幽綠身影。
狼群顯然缺乏耐心。一頭體型格外碩大、毛色灰白的老狼,似乎是頭狼,發出一聲悠長而凄厲的嗥叫!
“嗷嗚——!”
這如同進攻的號角!霎時間,左右兩側同時各有兩三頭惡狼,如同灰色的閃電般從林中竄出,低伏著身體,齜著慘白的獠牙,猛撲過來!
“打!”刀疤怒吼著,手中的花機關噴吐出短促的火舌!噠噠噠!沖在最前面的一頭狼慘嚎著被打翻在地,但更多的狼已經撲近!
砰!砰!啪勾——
buqiang和shouqiang也紛紛開火!子彈在近距離射入狼的身體,帶起一蓬蓬血花。但狼群的數量似乎遠超他們的估計,而且極其悍不畏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