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封來自上海的、充滿了不祥氣息的神秘來信像一塊巨石狠狠地,砸碎了林山家那剛剛才建立起來的、脆弱的平靜和溫馨。
整個家,都籠罩在了一片壓抑的、讓人窒息的陰云之下。
蘇晚螢,徹底地垮了。
她不再看書不再研究菜譜,甚至連那臺她最心愛的縫紉機,都再也沒碰過。
她就像一只被折斷了翅膀的、漂亮的蝴蝶,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…靈魂。
她整天整天地,把自己關在那個昏暗的、冰冷的屋子里。
不說話,不吃飯也不睡覺。
只是,抱著膝蓋,蜷縮在炕角像一尊沒有生命的、漂亮的雕像一坐就是一天。
到了晚上,她更是整夜,整夜地做噩夢。
那些被她強行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、充滿了火焰和鮮血的、如同地獄般的畫面,像潮水一樣將她徹底淹沒。
她會在夢里,發出充滿了恐懼和絕望的、撕心裂肺的尖叫。
她會不受控制地流淚,顫抖像一個迷失在無邊黑暗里的、無助的孩子。
林山看著她這副失魂落魄的、仿佛隨時都會香消玉殞的模樣,心里,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揪著又悶又疼。
他那股因為“一無所知”,而產生的無名火也漸漸地被一股更深沉的、充滿了無力感和…心疼的情緒,所徹底取代了。
他知道。
不能再這么下去了。
再這么下去,這個姑娘非得被她自己心里的那個“鬼”給活活地,折磨死不可!
他,必須得做點什么!
他必須得弄清楚那封信的背后到底,隱藏著一個怎樣血腥而殘酷的秘密!
他必須得知道那些隱藏在黑暗中,對她也對他這個家,虎視眈眈的敵人到底是誰!
否則他們,將永遠處于被動!
永遠,都只能像現在這樣,提心吊膽地等著那把懸在頭頂上的、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落下來的…屠刀!
這天晚上。
林山沒有像往常一樣,去堂屋打地鋪。
他點亮了那盞他特地從鎮上,買回來的、最亮的煤油燈。
然后,端著一碗他親手熬制的、還冒著騰騰熱氣的、放了很多很多糖的小米粥走到了那個,依舊像尊雕像一樣蜷縮在炕角的、纖細的身影旁。
他沒有說話。
只是靜靜地,坐在她的身邊。
陪著她一起,發呆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,過去。
屋子里,很靜。
靜得能清晰地,聽到窗外那淅淅瀝瀝的、充滿了愁緒的春雨聲。
和,兩人那交織在一起的、一個沉穩一個紊亂的…呼吸聲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或許是被這難得的、充滿了安全感的靜謐所感染。
又或許是感受到了身旁這個男人,那沉默的、卻又充滿了力量的陪伴。
蘇晚螢那雙空洞的、失去了所有焦距的眸子里終于緩緩地,匯聚起了一絲…光。
她緩緩地轉過頭看著身旁這個,從始至終都一不發,只是靜靜地陪著她的男人。
那雙早已被淚水浸泡得紅腫的眸子里,充滿了迷茫和一絲…不解。
“你…為什么不問我?”她的聲音,因為長時間的沉默而變得,有些沙啞。
林山沒有回答她。
他只是將手里那碗還散發著余溫的小米粥,遞到了她的面前。
“先,把這個喝了。”
他的聲音很沉很穩,像一塊磐石,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、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。
蘇晚螢看著他那雙在昏黃的燈光下,黑得有些嚇人的、充滿了執拗的眸子鬼使神差地接過了那碗粥。
然后像個聽話的孩子一口一口地,將那碗充滿了甜膩味道的、溫暖的小米粥,給喝了個底朝天。
一股暖流,順著她的喉嚨滑進了她那早已冰冷的胃里。
也滑進了她那顆,早已千瘡百孔的、冰冷的心里。
她那一直緊繃著的、脆弱的神經在這一刻,終于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…松弛。
“現在,可以說了嗎?”林山看著她那恢復了一絲血色的小臉終于開口了。
他的聲音,很平靜。
但他那雙黑漆漆的眸子里,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…鄭重!
他看著她一字一句,極其認真地問道:
“告訴我。”
“到底是誰,在找你?”
“我們…”
他頓了頓伸出那只布滿了老繭和傷痕的、粗糙的大手,極其堅定地握住了她那只,還在微微顫抖的、冰涼的小手。
“一起,面對。”
“一起面對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