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安十年,五月。中原大地,春意闌珊,戰爭的陰云卻比任何時節都更加厚重濃郁。來自許昌、鄴城的種種跡象表明,曹操南征的龐大戰爭機器,已然全面開動。宛城、葉縣的曹軍大營日夜喧囂,糧草輜重堆積如山,新造的戰船在潁水、渦水進行最后的舾裝與操演。曹仁、夏侯惇、于禁、樂進、徐晃等大將的旗號陸續出現在豫州前線。一股泰山壓頂般的肅殺之氣,自北向南,滾滾而來,首當其沖的,便是荊襄北門——新野,以及新野身后看似廣闊、實則內部裂隙叢生的整個荊州。
就在這黑云壓城、大戰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,新野鎮北將軍府的主人趙云,卻做了一件令許多人意想不到的事情。他沒有繼續龜縮在新野加固城防,也沒有頻頻向襄陽施壓求援,而是輕車簡從,只帶少量親衛,南下渡江,親自前往襄陽,拜會州牧劉表,并“邀請”客居襄陽的“左將軍”劉備(替身)共商大計。
消息傳出,荊襄震動。
襄陽州牧府內,劉表聞報,驚疑不定。蔡瑁、蒯越等人更是如臨大敵,極力勸阻劉表接見趙云,其“必是來者不善,或為索要錢糧,或為逼迫主公表態,甚至可能……圖謀不軌”。然而,劉表此刻心中也是十五個吊桶打水——七上八下。曹操大兵壓境,北岸的趙云是首當其沖的屏障,也是距離襄陽最近的“強鄰”。此時若將趙云拒之門外,萬一激怒于他,在曹軍來犯時他稍有異動,甚至與曹操暗通款曲,那襄陽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。思前想后,劉表最終還是決定,在州牧府正堂,以相對隆重的禮節,接見趙云,同時派人“請”來了劉備(替身)。
五月初十,襄陽州牧府,氣氛凝重而詭異。劉表高居主位,努力維持著州牧的威嚴,但眉宇間的疲憊與憂慮揮之不去。蔡瑁、蒯越、文聘、王威等荊州文武重臣分列左右,人人面色嚴肅。劉備(替身)坐于客位首席,神色復雜,看著那個一步步走入大殿的熟悉身影。
趙云今日未著戎裝,只穿一襲素色錦袍,腰懸佩劍,英氣內斂,更顯從容。他目不斜視,步履沉穩,走到堂中,對劉表躬身一禮,聲音清朗:“鎮北將軍、都督北荊州諸軍事趙云,拜見州牧。”
又轉向劉備(替身),同樣恭敬行禮:“云,拜見主公。”禮數周全,無可挑剔。
劉表干咳一聲,抬手道:“子龍將軍免禮。值此多事之秋,將軍不在新野整軍備武,親臨襄陽,不知有何要事?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趙云身上。蔡瑁更是手按劍柄,眼神陰鷙,只要趙云稍有“不遜”,他便要發難。
趙云直起身,目光坦然掃過眾人,最后落在劉表臉上,神色轉為凝重,甚至帶著幾分“悲憤”與“懇切”,朗聲道:“州牧明鑒,諸位大人!云此來,非為他事,只為曹賊!”
他上前一步,聲音提高,回蕩在寂靜的大殿中:“曹操平定河北,兇焰滔天,今傾國之兵,虎視南向,其意昭然,必欲吞我荊襄,戮我百姓,毀我宗廟!探馬來報,其先鋒已抵宛城,水陸并進,不日將大舉南下!新野首當其沖,云麾下將士,已抱定與城共存亡之決心!然——”
他話鋒一轉,語氣帶著“沉重”與“焦慮”:“曹賊勢大,兵精糧足,名將如云。我北荊州將士雖勇,然獨木難支!新野若失,則襄陽門戶洞開,荊襄九郡,皆陷水火!此非云一家之危,實乃整個荊州存亡之秋!”
這番話,點明了形勢的嚴峻,將北荊州與整個荊州的命運捆綁在一起,占據了道義制高點。
劉表臉色發白,喃喃道:“這……如何奈何?”
蔡瑁冷哼一聲:“趙將軍既然知道曹賊勢大,獨木難支,就當謹守城池,為何反來襄陽?莫非是自覺不敵,欲求援兵?然我荊州各處防務亦緊,恐難抽調。”
趙云轉向蔡瑁,不卑不亢,拱手道:“蔡將軍所差矣!云此來,非為求援——至少,非為求襄陽一兵一卒之援!”
“哦?”眾人皆是一愣。
趙云慨然道:“云深知襄陽乃州治根本,兵力不可輕動。云麾下兒郎,自當浴血奮戰,保境安民!云此來,是為聯軍抗曹,共保荊襄之大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