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景恒牽著黑獅子往村里走,剛把馬韁拴在曬谷場旁的老槐樹上,就圍過來一群半大的孩子。他們攥著衣角,怯生生地往馬邊湊,小臉上滿是驚奇——黑獅子鬃毛油亮,肌肉線條流暢,暗銀色馬鎧在陽光下閃著光,比他們見過的任何牲口都要神駿。
“哇,這馬真壯!”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小聲感嘆,伸手想摸又不敢,手指懸在馬鬃旁輕輕顫抖。黑獅子倒也溫順,只是打了個響鼻,沒半點暴躁模樣。陸景恒看著孩子們的模樣,摘下頭盔放在馬鞍上,露出一張年輕的臉,笑著說:“別害怕,它不咬人。”
此時曬谷場已經聚滿了人,被俘的山賊被村民們圍在中央,一個個垂頭喪氣地蹲在地上,雙手還被粗布捆著。圍觀的村民分成了兩派:有幾個中年婦人紅著眼圈,拉著山賊里的后生哭,說那是自家遠房親戚,被老鴰嶺的人逼著落了草;另一邊則站著幾個漢子,指著山賊罵罵咧咧,他們的田地曾被山賊糟蹋,糧食也被搶過,臉上滿是憤懣。
“神君爺,這是俺家二小子啊!他是被擄上山的,不是自愿當山賊的!”一個老婦人跪在陸景恒面前,連連磕頭,“求您開恩,放了他吧,俺們娘倆給您做牛做馬!”
“神君不能放!他們搶過俺家的粟米,還砸壞了俺的陶鍋!”一個絡腮胡漢子上前一步,指著蹲在地上的一個山賊怒吼,“這種禍害,就該送官問罪!”
場面頓時亂了起來,求情的、控訴的聲音混在一起。陸景恒抬手壓了壓,聲音不大卻帶著威嚴:“都安靜。處置這些人,得聽大家的意思,但不能亂。”他轉頭吩咐豐,“去把瓜子和老副村長叫來,到我屋里議事。”
進屋剛坐下,豐就率先開口:“神君,依俺看,這些山賊里沒幾個好東西,不如賣到王都的奴隸市場,換些粟米和工具,也能給村里添點進項。”他常年跟商人打交道,最先想到的就是實際利益。
“不行不行。”瓜子連忙擺手,“豐哥你不知道,這里面有大半人都是被逼的,以前都是附近村里的農戶,就因為天旱沒飯吃,才被大當家的哄上山。他們沒干過燒殺搶掠的勾當,就是偶爾搶點糧食,罪不至賣為奴隸。依俺看,愿意留下來的就收了,讓他們種地干活,也算給他們條活路。”
老副村長捋著花白的胡子,沉吟著說:“老朽覺得,該分情況處置。要是村里有親戚愿意認領的,就讓親戚領回去管教;沒人認領的,再賣到城里,也算是給他們一個懲戒。”
陸景恒點點頭,這三種說法各有道理,但他更傾向于寬仁——柳溪村正缺人手,這些山賊雖然是俘虜,卻也是勞動力。“這樣,召開村民大會,讓大家自己決定。”他站起身,“把戰俘都帶到廣場上,公開處置。”
消息一傳開,全村人都涌到了村中央的廣場。陸景恒站在石臺上,高聲說道:“凡是戰俘里有親戚在村里的,現在就可以上前認領,領回去后要嚴加管教,再敢為非作歹,連坐處置!”
話音剛落,就有十幾個村民上前,拉著自家親戚的手往人群外走。那些被認領的山賊,一個個紅著眼圈,對著陸景恒連連磕頭道謝。剩下七個后生,孤零零地蹲在原地,眼神里滿是絕望。
“剩下的人,大家看看,這里面有沒有燒殺搶掠、十惡不赦之徒?”陸景恒問道。村民們圍上去仔細辨認,議論了半天,一個老者站出來說:“神君,這幾個娃都是附近石洼村的,俺認識。他們就是去年天旱沒飯吃,才被老鴰嶺的人拉走的,沒干過傷天害理的事,最多就是幫著搬過糧食。”
陸景恒松了口氣,朗聲宣布:“既然如此,給你們兩條路——愿意走的,我給你們每人兩斤粟米當盤纏,自尋出路;愿意留下來的,就留在柳溪村,和我們一起種地蓋房,頓頓有飯吃。另外,你們在山寨里有家屬的,也可以回去把家屬接下山,村里一并安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