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金桂的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,狠狠扇在賈母與王夫人的臉上。
回門禮本是婆家該備下的體面,如今她們竟因憂心銀子,將此事拋到九霄云外,傳出去,怕是要被京城的勛貴人家笑掉大牙。
二人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,支支吾吾竟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。
“看我這記性!”賈母連忙打圓場,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,轉頭對著鴛鴦吩咐,“鴛鴦!快!去庫房把那長白山的野山參、陳年的阿膠膏、官窯青花纏枝蓮瓶、紫檀木嵌玉如意、名家手書的《蘭亭集序》拓本、赤金鑲珠的簪子、云錦織就的霞帔料子、還有那對白玉雕的和合二仙擺件,趕緊取來!這是給你們寶二奶奶的回門禮!”
鴛鴦不敢耽擱,連忙應聲跑了出去。
賈母又從匣子里取出一沓銀票,遞到夏金桂面前,陪著笑臉道:“金桂啊,是老太太老糊涂了,忘了這事。這五千兩銀子,你拿著,就當是給你賠罪的,回去也好給你娘添些臉面。”
夏金桂瞥了眼那五千兩銀票,嘴角撇了撇,沒說話,只是抬手將銀票揣進懷里,見鴛鴦帶人將禮物取回,便又示意身后的花柳二位姨娘去接那堆禮物。
那二人哪敢怠慢,手忙腳亂地抱著,險些摔了那官窯花瓶,被夏金桂狠狠瞪了一眼,方罷了。
王夫人在一旁陪著小心,連聲說道:“金桂啊,你別往心里去,都是我們的不是,往后定然不會再忘了這些規矩。”
夏金桂依舊沒吭聲,心里卻冷哼一聲,這點東西,這點銀子,就想打發她?她夏金桂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。
只是眼下,她看著賈寶玉那副窩囊模樣,又想起在家等她的娘,心頭竟泛起一絲酸楚。
她暗暗咬了咬牙,心道:罷了,先回門看看娘。等我回來,再跟這榮國府的一群老東西,慢慢算賬!
“既如此,我便先回門了,有什么話、什么賬,咱們回頭再算!”夏金桂撂下一句話,也不與二人行禮,扯著還在愣神的賈寶玉,轉身就往外走,留下賈母與王夫人站在原地,臉色青一陣白一陣,難堪至極。
聽竹軒里,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案上,將那三十萬兩銀票照得雪亮。
蒹葭與黛玉并肩立在窗邊,看著王夫人親自送來的銀票。
王夫人將銀票遞過去時,手還在微微發顫,臉上強撐著笑意,只盼著能就此息事寧人。
蒹葭拿起一張銀票,指尖輕輕拂過上面的紋路,抬眼看向王夫人,語氣清淡:“二太太,這三十萬兩,不過是頭期款。先前說好的一百八十萬兩,如今還差一百五十萬,七日之內,請務必送到聽竹軒。”
黛玉也在一旁頷首,聲音輕柔卻字字清晰:“姐姐說的是。您與老太太既已應下,便該信守承諾,莫要再出爾反爾。”
王夫人聞,只覺得腦袋里“嗡”的一聲,像是有無數只蜜蜂在里面盤旋,嗡嗡作響。
她本以為送來了了這三十萬兩,能換得一時安寧,卻忘了那筆巨款還有大半沒結清。
可如今榮國府二房已是捉襟見肘,那一百五十萬兩,簡直是要了她的命。
賈赦:找你野公公!
可她看著蒹葭那雙冷冽的眸子,又想起賈母的叮囑,哪里敢有半分反駁,只能咬著牙,恭恭敬敬地應下:“是……是,林大姑娘放心,七日之內,余下的一百五十萬兩,必定送到。”
說罷,她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聽竹軒,只覺得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。
同一時刻,忠勇親王府內,氣氛壓抑得近乎凝滯。
忠勇親王枯坐在太師椅上,手里攥著一張賬目清單,清單上,軍備糧草的數額劃掉了一大半,那一百萬兩白銀的空缺,像是一道猙獰的傷口,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這一百萬兩,本是他籌備舉事的啟動資金,如今卻填了榮國府這個無底洞,他的謀劃,瞬間被打亂了大半。
“廢物!都是廢物!”忠勇親王猛地將清單擲在地上,怒聲喝道,眼底滿是煩躁與不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