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個月的光景,聽竹軒徹底換了模樣。西院墻往外擴出半畝地,新砌的青磚院墻泛著溫潤的光澤,墻頭砌著飛檐翹角,檐下掛著小巧的銅鈴,風一吹就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院里修了九曲回廊,廊柱上雕著蘭草紋,廊下掛著繪著江南煙雨的紗燈。
角落堆了座小假山,山下引了活水,匯成一汪小池,池里養著幾尾紅鯉,游動時攪得水面泛起粼粼波光。
最惹眼的是院北的玻璃暖房――整面墻用的是從西洋運來的透明玻璃,陽光透過玻璃灑進去,把里面照得暖融融的。
暖房里擺著數十盆奇花異草:江南的素心蘭開得清雅,嶺南的素馨綴著滿枝白花,連西域來的多肉植物都養得胖乎乎的,還有幾株罕見的綠萼梅,是林如海特意從江南花圃挑選,用快馬送進京的。
暖房角落擺著盆金邊瑞香,是賈赦讓人從城外皇家花圃“討”來的,花香濃郁卻不膩人,隔著老遠都能聞到。
賈赦還特意找了兩個精通花木的老婆子,日日守在暖房里,澆水、施肥、控溫,半點不敢怠慢。
如今的聽竹軒,雕梁畫棟、花木扶疏,連地磚都是特意挑選的青石板,拼著吉祥紋樣,氣派得竟比賈母的榮慶堂還要精致幾分。
這日午后,王夫人陪著賈母“閑逛”,故意繞到聽竹軒附近。
遠遠看見那飛檐翹角的院墻、透亮的玻璃暖房,王夫人的指甲幾乎要嵌進帕子里,心里像有團火在燒――她住的榮禧堂雖也寬敞,卻哪有聽竹軒這般精致?
林蒹葭不過是個來投奔的外孫女,竟能住上比主子還好的院子,還有賈赦、林如海這般費心討好,憑什么?
“母親您看,這聽竹軒……倒真是氣派。”王夫人語氣里帶著幾分刻意的羨慕,眼底卻藏著嫉妒和恨意,這么好的屋子,就應該給她的寶玉住,而不是給這兩個小賤蹄子住!!
“連玻璃暖房都有,聽說里面的花草,都是林大人和大哥特意送來的,真是疼黛玉這孩子。”
賈母看著那亮堂堂的暖房,心里也不是滋味,卻只能強撐著笑道:“是啊,敏兒的女兒,自然該疼。”
心里咋這么難受呢?
話雖這么說,手里的拐杖卻“咚”地戳在地上,語氣里滿是不易察覺的酸意――她住了一輩子榮慶堂,都沒享過玻璃暖房的待遇,林蒹葭這死丫頭,倒先占了這個風光。
兩人站在墻外看了片刻,沒敢進去,怕見了林蒹葭又添堵,只能悻悻地往回走。
王夫人心里暗暗盤算:林蒹葭日子過得越舒心,賈赦對她越上心,往后她們這一房的日子,怕是更不好過了。
而榮國府的東跨院旁,寶玉正踮著腳,躲在回廊柱后,眼神死死盯著不遠處的兩個小廝――那是賈政派來看著他的,自從上次孝期穿紅被賈政打得半死,又被警告“再敢靠近聽竹軒、再敢穿紅,就打斷你的腿”,他就被看得死死的,連院門都難踏出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