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，她愣住了。
    畫紙上的“郁夕”坐在光影之中，側顏清冷依舊，但那雙望向遠方的眼眸里，卻被畫家捕捉到了一種微妙的神色。
    “好……好厲害！-->>”她幾乎是脫口而出，“雪野老師你畫得太棒了。”
    “郁老師過獎了。”
    雪野幸子保持微笑。
    “那個……雪野老師！”
    郁小昭像是下了很大決心，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一下，眼神既期待又有點不好意思，
    “可……可以請您在畫上簽個名嗎？就簽您的筆名‘雪音’！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同一時刻，公寓沙發上的牧夕（用著牧小昭身體的郁夕）睜開眼。
    身量變輕，視野變低，鼻尖縈繞著熟悉的、屬于牧小昭的甜香——是從“自己”身上散發的。
    她坐起身，看著身上印著卡通貓的t恤和那雙變小了的手，瞬間了然。
    又交換了。
    而且是在她離場、小昭毫無準備地陷入陌生局面的時刻。
    她立刻環顧四周：茶幾上散落的零食、攤在地上的漫畫書、略顯凌亂的空間……
    她才離開一段時間，小蘿莉就把這里住得亂七八糟。
    看著眼前宛如小型災難現場的客廳，牧夕輕輕嘆了口氣，揉了揉眉心。
    真是拿她沒辦法。
    她嘗試撥打自己的電話，響了許久無人接聽。
    她這才完全想起，此刻“自己”應該正按照約定，在給雪野幸子當模特。
    那個觀察力敏銳又心思難測的女人……小昭，能應付得來嗎？
    一絲擔憂悄然浮上心頭，但眼下她也無法做什么，只能先處理好這邊的“戰場”，等待小昭聯系。
    將幾本漫畫書歸攏放好，收拾掉零食包裝，牧夕的目光投向廚房。
    她有種預感，那里才是“主戰場”。
    推開廚房門，預感成真。
    料理臺上，幾個碗碟歪斜地疊著，里面是干涸的蛋液和不明醬料；一口小鍋底還粘著焦黑物質；打開的水龍頭下，泡著未洗的攪拌碗和打蛋器……
    角落里，一塊濕漉漉的抹布搭在水池邊。
    看起來小昭也正打算收拾這里，只是工程浩大，她還沒干完。
    牧夕看著這片狼藉，忽然覺得有點好笑。
    這哪里是回了家？
    分明像是接手了一個剛被史萊姆大軍襲擊過的新手村廚房。
    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現在這雙白白嫩嫩、沒什么力氣的小手，認命地走過去，試圖抓起那塊抹布。
    “小昭真是太笨了。”
    她在心里又一次說道，語氣卻軟得沒有一絲責備，只有滿滿的心疼。
    她的不懈努力下，現在的牧小昭已經被養成廢蘿莉了。
    但這正是郁夕想要的，只要小昭依賴她，她就有被需要的感覺，就不用擔心小昭離開。
    鑒于憑這具小身板和一個下午，顯然無法讓廚房恢復原狀，牧夕果斷拿出手機，預約了附近評價不錯的家政服務。
    解決了“外部危機”后，她打開冰箱，想看看小蘿莉的存糧還夠不夠支撐。
    冰箱門打開的瞬間，她再次愣住了。
    原來戰場還會升級。
    冷藏室里，整整齊齊、密密麻麻地，排列著至少十盤用保鮮膜封好的蛋包飯。
    每一盤的“品相”都各有千秋：
    有的蛋皮焦黑破裂，露出里面半生不熟的米飯；有的形狀歪扭，番茄醬畫出的愛心糊成一團；有的顏色黯淡，看起來就讓人食欲缺缺……
    唯一的共同點是，它們全都是失敗作品。
    看樣子，小昭是打算在這幾天，把這些“心血”和“教訓”一點點消滅掉……
    牧夕站在冰箱前，看著這滿滿一柜子的“古神造物”，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。
    這個不會做飯的笨蛋……為了給我做那一盤能拍照的‘成功品’，背地里到底悄悄嘗試、失敗了多少次啊……
    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盤看起來相對“溫和”的失敗品，撕掉保鮮膜，在平底鍋里重新加熱。
    然后，她將這盤承載著無數笨拙努力的蛋包飯端到餐桌上，在牧小昭常坐的位置坐下。
    她拿起勺子，對著這盤東西看了很久。
    一種沖動讓她想把這些失敗品都嘗一遍，體會小昭每一次嘗試時的心情，把這份沉甸甸的心意全部接納。
    但勺子舉到一半，她又停住了。
    不行。
    她放下了勺子。
    她現在用的是小昭的身體。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腸胃，但不能拿小昭的身體冒險。
    萬一吃壞了，難受的是小昭。
    最終，她只是將那份重新加熱過的蛋包飯又仔細地用保鮮膜封好，放回了冰箱，和它的“兄弟姐妹”們待在一起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另一邊，郁小昭正和雪野幸子聊得熱火朝天。
    拿到簽名的速寫后，郁小昭的興奮勁兒還沒完全過去，她看著畫紙上那個熟悉的形象，忍不住又抬頭看向雪野幸子，眼里充滿熱切。
    “雪野老師，”她抱著畫，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，“我一直有點好奇，您當時為什么會想創作這樣一個故事呢？關于兩只……嗯，無法飛翔的小鳥的故事？”
    雪野幸子正在收拾畫具，聞動作頓了頓。
    她看向郁小昭，對方眼中那份好奇，讓她忍不住萌生了更多興趣。
    這位郁老師，私下里似乎有格外……反差的一面呢。
    她將畫筆放回筆袋，說道：“為什么啊……或許是因為，我從小就不是個‘完美’的孩子……”
    她走到窗邊，看著外面被夕陽染紅的天空，聲音平和地講述起她過往的經歷。
    最后，她笑了笑，有些自嘲：“當初投稿時并沒抱太大希望，覺得這種基調可能比較小眾。沒想到，它會被這么多讀者看到并喜歡。”
    這是實話，當初在漫畫社投票的時候，林竹葉推薦的這本漫畫就沒有得到其他人的投票，牧小昭雖然覺得好看，但也達不到最喜歡的程度。
    “能讓郁老師喜歡我的作品，確實讓我有些意外呢。”
    雪野幸子的笑容加深。
    忽然，她向前輕盈地走了兩步，拉近了與郁小昭之間的距離，在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。
    休息室本就安靜，這個動作讓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瞬間變得稠密起來。
    雪野幸子微微仰頭，看著眼前這張清冷美麗卻流露出罕見溫度的臉。
    “所以……如果你愿意的話，能不能也同我多說點有關你的情況呢？
    “我對你——特別是你和你那位家人之間的事情，非常有興趣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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