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院的走廊里彌漫著一股來蘇水的味道，嗆得人鼻子發酸。

病房里，醫生剛剛給賈東旭檢查完眼睛，他一不發地摘下口罩，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。這種沉默比任何責罵都讓人心慌。

“你們怎么現在才送來？”醫生的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火氣。

“石灰粉進了眼睛，第一時間要做的是什么？是用大量的流動清水沖洗！你們倒好，在那兒耽誤了足足半個多小時！”

在那個年代，民間流傳著許多缺乏科學依據的“土方子”。

比如石灰入眼，很多人都相信“堿遇油”的說法，認為應該用植物油或香油去沖洗。

但從醫學角度看，這是致命的錯誤。

生石灰（氧化鈣）遇水會產生熱量并生成強堿性的氫氧化鈣，這才是造成眼部化學燒傷的元兇。

而油質不溶于水，滴入眼睛后會形成一層封閉的油膜，不僅阻礙了石灰粉的排出，更讓產生的熱量和強堿物質在眼內持續作用，極大地加重了角膜和結膜的損傷。

正確的急救方法只有“沖、棄、送”三步：

立即用大量流動清水沖洗至少15分鐘，沖洗時不要揉搓，然后盡快送往醫院。

“醫生，那……那他的眼睛……”秦淮茹的手緊緊攥著衣角，指甲都快嵌進肉里，她強迫自己看著醫生，聲音發顫。

“傷得很重。”醫生嘆了口氣，語氣緩和了一些，但內容卻像冰塊一樣砸在人心上，“右眼角膜大面積燒傷，瞳孔已經渾濁了，基本保不住。左眼還有些希望，但也要看后續恢復情況，看會不會發生感染和粘連。”

“什么？”賈張氏像是沒聽懂，愣了兩秒，隨即雙腿一軟，癱坐在了冰涼的水泥地上，開始拍著大腿干嚎

“老賈啊！你睜眼看看啊！我們賈家這是要斷根了啊！我的兒啊……”哭聲尖厲，在走廊里回蕩。

“媽……”賈東旭躺在病床上，眼睛上纏著厚厚的紗布，什么也看不見，只能聽到母親絕望的哭喊。

他想抬手，卻使不上力氣，聲音又干又啞，“我的眼睛……真的……保不住了？”

“先觀察治療。”醫生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，語氣恢復了職業性的冷靜，“這幾天必須住院，費用方面……”

“多少錢？”易中海往前站了一步，沉聲問道。

“先準備一百塊吧，后續要看用藥和恢復情況。”

在五六十年代，一百塊錢是一個巨大的數目。

當時一個普通工人的月薪普遍在二三十元左右，八級鉗工這樣的頂級技術工人，月工資也不過百元上下。

一百塊，相當于一個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三四個月的工資，足以讓任何一個普通家庭陷入絕境。

賈張氏的哭聲一頓，接著哭得更兇了，調子也變了：“一百塊！天殺的啊！我們家哪有這么多錢啊！這可怎么活啊！”

“先治病。”易中海打斷了她的哭嚎，斬釘截鐵地說，“錢的事，我想辦法。”

“一大爺……”秦淮茹的眼淚又涌了出來，這一次，聲音里除了絕望，還有一絲抓到救命稻草的顫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