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正想著呢,屋里墻上掛著的飛馬鐘,“當當當當”敲了四下,已經下午四點了。
我瞅了眼外面的天,日頭沒那么毒了,涼快了許多,沒了晌午那會兒下火一般的炙熱。
眼下我打算去水庫走上一趟,觀察觀察地勢水情,瞅瞅風水格局有沒有問題,為啥會屢屢出事兒?
我離開李家院子,順著他們指點的方向,奔著水庫邊去了。
楊大壯本想陪我一起去,被我拒絕了。我瞅著江雪琴情緒不太穩定,讓楊大壯留下陪陪她,怕她萬一想不開再尋了短見。
前兩天剛下過暴雨,村里的土路現在還是一片泥濘,黏糊糊的爛泥粘在塑料涼鞋底上,走起路來越走越沉兜,不得不走幾步就停下來甩一甩。
路兩旁的土溝水濠里,積攢的雨水還未完全消退,處處都是“氣鼓子”叫喚,咕嘎咕嘎的,吵得人心里煩糟糟。
我隨手撿起幾塊毛石頭,對著那些“氣鼓子”使勁丟去,石頭“咕咚”入水,濺起大片水花,那些煩人的小家伙們,嚇得呲溜呲溜扎進水里,不敢露出頭來。
枯燥的路上頓時有了樂趣,我邊走邊丟著石頭,沒一會兒,就靠近了水庫邊上。
土路走到這已經到頭了,只剩下窄窄的毛毛道,像是一條蜿蜒的大蛇,在深深淺淺的草叢樹窠子里穿插而過,直奔水庫邊。
我走在毛毛道上,草木的清香,夾雜著水庫潮濕的腥氣撲面而來,不多時,水庫已在眼前。
之前楊大壯開車拉我進村時,草草的瞅過幾眼,遠遠的看見水庫夾在群山之間,氣勢磅礴,像是山巒間鑲嵌了一塊亮閃閃的寶鏡。
我站在水庫邊,左右撒摸著,仔細觀望揣摩附近的風水格局,只見幾條小山龍經過祖山、父母山脫卸剝換、束氣、過峽,開帳,盤亙在水庫四周,結了幾處不錯的穴。
雖說這幾處穴,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寶穴,可也很難得了。有一處開窩大小、深淺都挺不錯的雞窩穴,還有一處大小、長短均勻,左右彎抱有情的雙垂乳穴。
最妙的還要數那座紗帽山,下邊三百來米就是水庫,旁邊還有凌亂的山脈圍抱,出水口正對著出水口,誰家的老喪人要是葬在這里,管保子孫后代出人頭地,飛黃騰達,謀個一官半職不在話下。
我又換個方位打量了一會兒,總體來看,水庫周圍的地勢水情還算不錯,至少我沒看出來哪里兇險,按理說也不應該鬧出啥邪乎事兒才對。
可為啥這里會三番五次鬧出人命呢?
“哎哎,你是誰家的小崽子?沒事兒別擱水庫邊上瞎轉悠,今個兒頭午剛死了兩個不知道嗎?這幫大人真不知道咋想的,一天天連自個兒家孩子都看不住,唉……”
我被身后冷不丁傳來的吆喝聲,嚇得渾身一哆嗦,這荒山野嶺的,嚇死人不償命啊!
眼瞅著一個埋了吧汰的老頭子鉆出來,腦瓜皮上扣了頂破破爛爛的草帽,一根筋的大背心灰嗆嗆的,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,肩膀頭子搭著件褪了色的勞動服,下半身是破了洞的長褲,腳脖子插在一雙水鞋里。
他手里還擎著半根禿嚕毛的鞭子,嘴里嚷嚷著“吁吁喔喔”,趕著幾頭瘦了吧唧的老黃牛,打一旁梯田格子里走下來,連帶著撲騰倒一大片蒿草,奔著水庫邊來了。
原來是個放牛的老頭,嚇我一大跳。
放牛老頭趕著那幾頭老黃牛,來到水庫邊給牛飲水,壓低聲音沖我嘟囔著:“小崽子,沒事兒別擱這附近瞎轉悠,趕緊回家去吧,這水里頭不干凈,前前后后已經不曉得填喂了多少條人命嘍,還不知道得填進去多少才能喂飽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