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更深了。
張德全被兩個東廠番子帶進蘇府時,整個人都在發抖。
他以為會被帶到詔獄,沒想到卻進了蘇府的園林。
但周圍東廠番子面無表情的臉,還有空氣里的血腥味,讓他覺得這里比牢房還嚇人。
他一看見坐在主位上喝茶的李逸,就撐不住了,噗通一聲跪在地上。
“罪臣張德全,叩見九千歲,九千歲千歲千千歲。”
他用力的磕頭,額頭撞在地上,發出悶響。
李逸沒讓他起來,眼皮都沒抬,只是慢慢的用杯蓋撇著茶葉沫。
蘇成之和蘇婉清看著這位揚州城的絲綢大亨,此刻的樣子讓他們心里很感慨。
權勢真是個可怕的東西。
書房里很安靜,只有李逸喝茶的聲音。
每一秒對張德全都是煎熬。
他感覺冷汗濕透了后背,自己的命就捏在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手里。
“張家主,這么晚來有什么事?”
李逸放下茶杯,淡淡的開口。
張德全像是得了救,連忙抬頭,臉上擠出難看的笑容:“回九千歲的話,罪臣是來請罪的。罪臣有眼無珠,被林瑞安那老家伙給騙了,才敢冒犯您。罪臣罪該萬死。”
“哦?只是請罪?”李逸的語氣聽不出喜怒,“我以為,你是來替我分憂的。”
張德全心里一緊,馬上明白了李逸的意思。
這位九千歲不在乎他請罪,要的是他拿出東西來。
“是,是,罪臣是來為九千歲分憂的。”張德全趕緊從懷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賬冊,高高舉過頭頂。
“九千歲,這是林瑞安這些年和我們各家做壞事的賬本。他們怎么買通官府,怎么私設關卡,怎么壟斷鹽價,罪證都在里面。”
“罪臣愿意將功贖罪,只求九千歲給罪臣和張家上下百十口人一條活路。”
說完,他又重重磕了個頭,不敢再動。
蘇成之和蘇婉清對視一眼,都很震驚。
他們沒想到張德全為了活命,把所有人都賣了,賣的這么干脆。
有了這本賬冊,李逸就抓住了整個江南士紳集團的把柄。
李逸沒去拿賬冊,目光反而落在張德全發抖的身上。
“張家主,你很怕死?”
“怕,怕,罪臣怕死。”張德全老實的回答。
“很好。”李逸點點頭,“怕死,說明你還有用。”
李逸站起來,走下臺階,從張德全手里接過了那本賬冊。
“你的罪,我記下了。你的功,我也記下了。”李逸的聲音很輕,“死罪可免,活罪難逃。你張家的家產,捐出一半充當軍費。你從今天起,就是我東廠的人了。”
“你繼續做你的絲綢生意,但要替我盯著揚州城。誰說了什么,誰見了什么人,誰在背后搞小動作,我都要第一個知道。”
“你,能做到嗎?”
張德全聽到自己不用死,家也不用抄,只是捐一半家產,激動的說不出話來。
“能,能,罪臣能做到。罪臣一定為九千歲當牛做馬,萬死不辭。”
“很好。”李逸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記住,這是你唯一的機會。再敢有二心,我保證,你的下場會比林瑞安慘一百倍。”
“罪臣不敢,罪臣絕不敢。”張德全不停的磕頭。
“回去吧。”李逸揮了揮手,“記住,今晚你沒來過。你只是害怕,在家賣了一晚上家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