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‘火煞’拓跋。”蘇曼的聲音恢復了平靜,“他曾在滾油鍋里撈銅錢,在烙鐵上睡過整夜。規則:你們二人將手放在火盆上方,誰先縮手,誰輸。賭注是……一只手掌。”
拓跋抬起眼,目光像燒紅的刀子割過花癡開的臉:“小子,現在認輸,只斷你三根手指。”
花癡開沒說話,只是走到火盆對面坐下,伸出右手,懸在炭火上方一掌之距。
熱浪撲面而來,皮膚瞬間感到灼痛。
“開始。”蘇曼說。
拓跋咧嘴一笑,也伸出手。兩只手懸在炭火之上,像在進行某種殘酷的儀式。
時間一點點過去。
炭火噼啪作響,火星偶爾濺起,落在皮膚上燙出一個個紅點。花癡開的額頭滲出汗水,但他的手穩如磐石。更驚人的是,他的手竟在緩緩下降――從一掌距離,降到半掌,最后幾乎要貼上通紅的炭塊。
“你瘋了!”小七低吼。
拓跋眼中也閃過驚疑。他能忍受高溫,是因為修煉了“火煞功”,皮膚早已煉得如老牛皮。可這小子……
花癡開閉著眼,運轉“不動明王心經”。這門夜郎七傳授的至高心法,講究的是“外境萬千,我自不動”。熱浪、疼痛、甚至對燒傷的恐懼,都化作心湖上的漣漪,而他的心神如湖底磐石,不為所動。
他的手還在下降。
指尖已經觸到了炭塊邊緣。
“夠了!”拓跋忽然抽回手,臉色鐵青,“我認輸!”
花癡開緩緩收手。眾人看到,他的指尖已經焦黑,但奇怪的是沒有起泡,只是像被煙熏過一般。
“你……”拓跋盯著他的手指,“你用了什么邪法?”
“不是邪法,是心法。”花癡開站起身,“手掌我先存著。第三洞。”
蘇曼看著花癡開焦黑的指尖,又看了看拓跋胸前那道據說是在滾油中留下的傷疤,忽然意識到一件事:這個年輕人,可能比“天局”情報中描述的,更加可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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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洞,“忘川”。
這是最大的一個冰窟,里面竟有一條地下暗河穿流而過。河水漆黑如墨,散發著刺骨的寒意。河上架著一座冰橋,橋對面坐著一個白衣女子,正在撫琴。
琴聲凄婉,如泣如訴。
“琴娘。”蘇曼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敬畏,“她守‘忘川’三十年,從未有人贏過。規則很簡單:聽她彈完一曲,還能走過這座橋,就算贏。”
“賭注是什么?”阿蠻忍不住問。
蘇曼看了他一眼:“賭注是……過橋前的所有記憶。”
花癡開走上冰橋。
琴聲忽然變了。從凄婉轉為迷離,像煙霧般繚繞而來。花癡開感到眼前景象開始模糊――不是視覺上的模糊,而是記憶的松動。
他看見夜郎府的后院,自己還是個孩童,正在練習摸牌。夜郎七站在身后,手掌重重拍在他背上:“專心!”
他看見第一次去賭場,那個絡腮胡莊家猙獰的笑:“小子,輸光了就滾!”
他看見小七渾身是血,卻還咧嘴笑:“開哥,我沒事……”
他看見母親菊英娥的臉,在燭光下溫柔又哀傷:“開兒,記住,賭桌上最可怕的不是對手,是過去的自己……”
記憶如潮水涌來,又像潮水退去。琴聲在引導他沉溺,沉溺在那些歡樂、痛苦、遺憾、憤怒的瞬間,讓他忘了自己是誰,忘了為何而來。
花癡開停在橋中央。
他的眼神開始渙散。
“開哥!”小七在橋頭大喊,但聲音像是從極遠處傳來。
夜郎七握緊了拳。菊英娥咬住了嘴唇。
琴娘抬起頭,露出一張蒼白絕美的臉。她的手指在琴弦上加快,琴聲如狂風暴雨,要將橋上那人最后的意識撕碎。
就在這時,花癡開笑了。
那是一個很輕的笑,卻讓琴娘的指尖猛地一顫。
“你的琴很好聽。”花癡開開口,聲音清晰,“但你知道我母親教我的第一課是什么嗎?”
琴娘沒有說話,只是繼續彈奏。
“她教我:真正的賭徒,不是忘記過去的人,是背負著過去、卻能每一步都走向未來的人。”
花癡開抬起腳,向前邁了一步。
琴聲驟亂。
“我的記憶很重。”他又邁一步,“父親的死,很重。”
再一步:“母親的眼淚,很重。”
一步,一步,冰靴踩在橋面上,發出沉重的回響。
“夜郎七的嚴苛,很重。小七的血,很重。阿蠻的信任,很重。這一路走來的每一次輸贏,都很重。”
他走到橋的盡頭,站在琴娘面前。
琴弦崩斷。
“但我不會忘。”花癡開低頭看著琴娘驚恐的眼睛,“因為它們,就是我過橋的理由。”
琴娘癱坐在琴前,一口鮮血噴在琴弦上,染紅了白衣。
冰橋對面,蘇曼長嘆一聲,從懷中取出一枚金色的令牌,拋給花癡開。
“三戰全勝。”她的聲音復雜,“這是‘金窟’通行令。但我必須提醒你:下面的路,比這三洞加起來,還要兇險百倍。”
花癡開接過令牌。入手冰涼,正面刻著“金”字,背面是一條盤旋的龍。
“謝謝提醒。”他轉身,看向身后的同伴,“我們走。”
一行人穿過冰橋,走向冰穹深處那道沉重的金門。
門后,是千窟城的第二層――金窟。
而那里等待他們的,將是“天局”真正的精銳,以及更加殘酷的賭局。
花癡開握緊令牌,焦黑的指尖傳來刺痛。
這痛楚提醒他:游戲,才剛剛開始。
第391章完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