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再強行驅散那些被引動的雜念和負面情緒,也不再試圖維持那完美無瑕的“千手觀音”觀想。他反而放松了部分對抗,任由那些痛苦的記憶、憤怒的情緒在心頭流淌,但他以“不動明王心經”為核心,保持著一絲最根本的清明,如同暴風眼中那一點極致的寧靜,冷眼“觀照”著這一切。
他觀照著自己的痛苦,觀照著自己的憤怒,觀照著自己的恐懼。奇妙的是,當他不再抗拒,而是去“觀照”時,這些原本試圖吞噬他的情緒,仿佛失去了根基,其狂暴的力量反而開始減弱。
同時,他手中的“千手觀音”印訣也開始變化。不再追求繁復與精準,而是化繁為簡,隨著心念流轉,時而如蓮花綻放,守護心神;時而如金剛杵般剛猛,擊碎侵襲而來的煞氣尖刺;時而又如楊柳枝,輕柔地拂過灼痛的經脈。
他的動作變得有些“癡”,有些“拙”,不再符合任何典籍記載的標準姿勢,卻無比契合他此刻自身的狀態。那觀想中的千手觀音,面容也不再是固定的慈悲或憤怒,而是在悲憫與威嚴之間不斷轉換,甚至出現了一種承受苦難般的堅毅,寶光雖黯淡,卻頑強不滅。
-3窺見本質,以身為賭
這種變化,起初微不可察。但隨著時間的推移,屠萬仞漸漸感覺到了不對勁。
他發現自己無往不利的“萬仞煞域”,對花癡開的影響似乎在減弱。那小子不再像最初那樣劇烈對抗,煞氣沖擊過去,仿佛泥牛入海,雖然仍能造成傷害,卻無法再輕易攪亂其根本心神。而且,從那小子身上,隱隱散發出一種極其隱晦,卻異常堅韌的“意”,這“意”并非強大的煞氣,而是一種……純粹的“存在感”,如同深埋在巖漿下的金剛石,任你烈火焚燒,我自巋然。
“咦?”屠萬仞發出一聲驚疑。他加大了煞氣的輸出,整個火室的溫度似乎又攀升了一截,空氣扭曲得更厲害,甚至隱隱有鬼哭狼嚎之聲從煞氣中傳出,那是精神層面的直接攻擊。
花癡開身體劇震,再次噴出鮮血,皮膚下的毛細血管開始破裂,讓他看起來像個血人。但他那雙原本因痛苦而有些渙散的眼睛,此刻卻透過血污,亮起了一種奇異的光。
在剛才那種“觀照”的狀態下,在自身與煞氣近乎融為一體的痛苦體驗中,他捕捉到了屠萬仞“煞氣”的一絲本質。
這煞氣,并非純粹的能量。它是屠萬仞這個人一生所經歷的所有痛苦、怨恨、殺戮、貪婪、偏執……種種極端負面情緒和意志,經過“熬煞”這種殘酷法門千錘百煉后,凝聚而成的實質化產物!它之所以能侵蝕他人心智,正是因為其中蘊含了這些能夠引動人內心陰暗面的“情緒毒素”和“意志碎片”。
屠萬仞的“熬煞”,看似是在錘煉一種強大的力量,實則是在不斷喂養和固化自己內心的惡魔!他的強大,建立在自身人格的徹底扭曲和異化之上。
想通了這一點,花癡開心中豁然開朗。
對抗這種“煞氣”,單純的力量比拼,自己目前絕非屠萬仞的對手。唯有從“意志”和“心念”的層面入手,才有可能破解。
他做出了一個極其大膽,近乎自殺的決定。
他主動放開了大部分的心神防御,僅保留“不動明王心經”那一點本心觀照,如同在狂風巨浪中收起了帆,只留下一根定錨的纜繩。
轟――!
海量的煞氣如同決堤的洪水,瞬間沖入花癡開的識海。遠比之前強烈十倍的痛苦、瘋狂、絕望情緒將他淹沒。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,眼耳口鼻中都滲出血絲,意識在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。
“找死!”屠萬仞先是一愣,隨即獰笑。他以為花癡開終于支撐不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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