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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1煞海孤舟
熱。
難以喻的熱。
并非尋常的火焰炙烤,而是一種從骨髓深處彌漫出來,蒸干血液,灼燒神經的極致酷熱。這里是屠萬仞經營多年的“熬煞窟”核心――地心火室。四壁是燒得暗紅的巖石,空氣因高溫而扭曲,腳下踩著的鐵板滾燙,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火焰。
花癡開盤膝坐在火室中央,赤裸的上身早已被汗水浸濕,又瞬間被高溫蒸干,留下一層白涔涔的鹽霜。他的皮膚通紅,多處呈現出輕微的灼傷痕跡。但他依舊閉著雙眼,身形穩如磐石,只有微微蹙起的眉頭和緊抿的嘴唇,顯示他正承受著何等巨大的痛苦。
他的對面,屠萬仞同樣赤膊而坐。與花癡開的凝定不同,屠萬仞周身彌漫著一股肉眼幾乎可見的扭曲力場,那是他數十年熬煉、積累的磅礴“煞氣”。這煞氣不僅抵御著外界高溫,更化作無形的重壓,一波波沖擊著花癡開的精神防線。煞氣中蘊含著絕望、暴戾、瘋狂、貪婪……種種負面情緒,如同無數細小的毒針,試圖鉆入花癡開的識海。
“小子,還能撐多久?”屠萬仞的聲音沙啞,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,在這灼熱的空間里更顯猙獰,“這地心火煞,配合老夫的‘萬仞煞域’,便是你父親當年,也不敢說能全身而退。你雖得了夜郎七的真傳,火候還差得遠!”
花癡開沒有回答。他全部的精力,都用于運轉夜郎七傳授的“不動明王心經”。心法在他心中默誦,試圖在體內構筑一道不破的防線,抵御外煞入侵,同時平復因高溫而幾近沸騰的氣血。然而,屠萬仞的煞氣太過雄渾霸道,加之環境極端,他的防線正在被一點點侵蝕。
腦海中,雜念開始叢生。父親花千手臨死前的慘狀、母親菊英娥可能遭受的苦難、夜郎七嚴苛訓練時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、過往賭局中對手的嘲諷與獰笑……這些被煞氣引動的負面記憶和情緒,如同鬼魅般纏繞著他,試圖將他拖入瘋狂與絕望的深淵。
他感覺自己像是一葉孤舟,行駛在燃燒的煞氣海洋上,四面八方都是驚濤駭浪,隨時可能傾覆。
-2心經搖曳,觀音垂目
“噗――”
一口鮮血終于抑制不住,從花癡開口中噴出,落在滾燙的鐵板上,瞬間化作一縷青煙,發出“嗤”的聲響。他的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,穩坐的身形也微微晃動。
“哼!心志不堅,如何承我煞氣熬煉?”屠萬仞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與殘忍,“你父親的‘千手觀音’,講究的是心手合一,意念通達。你此刻心神已亂,千手何存?不過是個待宰的癡兒罷了!”
話語如刀,狠狠扎在花癡開心頭。他知道屠萬仞在攻心,但對方說的是事實。在如此強大的內外壓力下,他引以為傲的專注力正在消散,“千手觀音”那精微操控、洞悉先機的境界,確實難以維持。
他試圖結出“千手觀音”的手印,手指卻在煞氣的壓迫和高溫的炙烤下微微顫抖,無法達到往日的圓融流暢。腦海中觀想的千手觀音法相,也變得模糊不清,寶相莊嚴不再,反而染上了一層暗紅的煞氣,仿佛隨時會墮入魔道。
“不對……這樣不對……”花癡開內心警鈴大作。他意識到,如果繼續硬扛,結果只能是像屠萬仞預料的那樣,被煞氣徹底吞噬,或者肉身先一步崩潰。
必須改變!
他想起了夜郎七的話:“癡兒,技法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‘不動明王’非是真個不動,而是心念不動,任外境流轉,我自觀照本心。‘千手觀音’亦非只有慈悲拈花,亦有金剛怒目,降妖伏魔之相!”
剎那間,一道靈光劃過他幾近混沌的識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