邱三田沉默片刻，鄭重地點頭：

“你們的經驗，就是最好的地圖。”

篝火漸漸暗了下去，幾位獵人的身影在火光中顯得愈發深沉。他們帶來的不只是生存技巧，更是在這片殘酷山林里活下來的智慧與敬畏。

邱三田知道，這些知識，將決定兩千大軍能否活著穿過外興安嶺，抵達雅庫茨克。

郝富貴突然問了阿勒泰和烏蘭一個問題，“你們打獵和販賣皮毛，一家能賺多少銀子？”

老獵人阿勒泰嘆息道：“那要看命！最好的年景，也就只能賺三十兩，不好的年景也就十兩左右。”

青年獵手烏蘭嘿嘿笑，“這一次給你們帶路，我們能賺三十兩，挺不錯！”

劉得貴拿出一些肉干，然后開了一瓶開普敦產的五十五度白酒，給所有人都倒上一小碗。

五個男人，圍著火堆，一邊吃肉干，一邊喝酒聊天。

烏蘭喝過白酒，大喊道：“這酒夠勁，哪里買的？！”

劉得貴嘿嘿笑：“我也覺得夠勁，鄭一娘他們大西洋艦隊的特產，他們糧食多的吃不完，就用來釀酒。我們士兵每個月可以半價買一瓶。”

阿勒泰問道：“你們一年能拿多少糧餉？”

邱三田說道：“我們是戰兵，普通士兵是三十六兩銀子一年，班長是四十八兩，排長六十兩，連長是七十二兩，營長八十四兩。村里還有軍齡田，每家至少有三畝，大約能收七百到八百斤糧食每人。”

烏蘭吃驚的問道：“最少也有三十六兩？還有七八百斤糧食？”

阿勒泰卻搖搖頭，“能足額發嗎？”。

郝富貴哈哈笑，“哈哈哈，你以為還是滿清的軍隊？我們中華國是足額發的，每個月都有！”

阿勒泰和烏蘭對視一眼，同時問道：“你們還招人不？”

邱三田抬起頭，火光在他的眼眸子里跳躍，“想參軍？”

阿勒泰和烏蘭同時點頭，可老阿勒泰畢竟年齡比較大，也要考慮妻小，問了一個問題：“萬一戰死了，有多少賞錢？”

劉得貴在旁邊說道：“三百兩銀子！”

阿勒泰和阿蘭的眼睛都亮了，四個招子在篝火下閃閃發光。

阿蘭大聲說道，“如果你們還招人，我們能幫你們在這片大山里，找到上千獵人！”

邱三田坐在火塘邊，火光映照著他年少，卻堅毅的面龐。夜風呼嘯，卷起細碎的火焰顆粒，發出噼啪的聲響。

年長的阿勒泰捻了捻手中的煙袋，緩緩開口，聲音低沉而有力。

“官爺，我們這兒的土地，養不活太多人。”

阿勒泰的手指在火光中劃動，仿佛在描繪這片山林的輪廓。“外興安嶺的森林太密，能耕的地太少，而且……”他皺了皺眉，“野豬、熊、狍子，甚至連飛鳥都愛糟蹋莊稼。好不容易種點東西，收成連一半都留不下。”

他抬頭看向邱三田，眼神里帶著無奈，卻又透著一絲深意。“所以，我們這兒的部族，從來都不大。大的村子，一兩百人，小的，幾十戶人家，散在林子里，靠打獵、捕魚過活。”

邱三田微微頷首，他知道，這片廣袤的森林里，人口稀疏，部族分散。

阿勒泰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，微笑說道，“官爺，您要是能招兵，我們這兒的好獵手，能擠破頭往您這兒鉆。”

“能有多少人？”邱三田問。

阿勒泰咧嘴一笑，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，“最少不會低于五千人！”

邱三田心中一算，三十六兩，對于中華國的軍隊來說，并不算高昂的軍餉，但對于這些深居山林、靠狩獵為生的部族而，卻是一筆驚人的財富。

阿勒泰繼續說道：“有了這三十六兩，一個好獵手，能養活全家，還能置辦更好的弓箭、火銃，甚至給家里添匹馬。”他拍了拍腰間的火銃，“我們這兒，會打火銃的獵人不少，弓弩更不用說，陷阱？嘿嘿，林子里的野獸，十個有九個栽在我們挖的坑里。”

他環視四周，其他幾個獵人紛紛點頭，眼中閃爍著熱切的光芒。

“將軍，您要是真能給這份錢，我們村子里的獵手，二十幾個，都能跟著您走。”阿勒泰的語氣堅定，“我們熟悉這里的每一條小路，每一片密林，知道哪里能伏擊，哪里能設陷阱。我們愿意跟著你們去打俄國人”

邱三田沉默片刻，他知道，這些獵人不僅是戰士，更是山林的王者。他們熟悉地形，擅長游擊，若能招募他們，不僅能增強兵力，更能成為大軍北上的向導和斥候。

他緩緩點頭，聲音沉穩：“好，我去找統領問問！”

阿勒泰大笑，拍了拍大腿，“只要你們同意，外興安嶺這么大，像我們這樣的村子，沒有一百，也有八十。只要您肯給軍餉，愿意跟著您打仗的獵人，能從璦琿排到雅庫茨克！”

火塘里的木柴噼啪作響，映照著獵人們興奮的臉龐。邱三田知道，這片沉默的森林里，藏著無數渴望戰斗的靈魂。只要給予他們足夠的回報，他們將成為中華國軍隊最鋒利的爪牙。

夜色如墨，深沉得仿佛能吞噬一切聲響。大營里的燈火漸次熄滅，唯有一座不起眼的木屋內，仍亮著昏黃的燭火。邱三田，步伐急促卻沉穩，經過幾個崗哨，確認身份后，進入中心大營。

篝火邊的會議，剛剛結束。可他的思緒卻愈發清晰，中華國的邊防不能只靠臨時征召的勇士，而要織就一張密不透風的網，讓北地的每一寸土地都成為不可逾越的屏障。

木屋的門被輕輕推開，一股暖意夾雜著淡淡的茶香迎面撲來。鄭一娘正伏在案前，就著油燈喝茶看情報，聽見動靜抬起頭來，見是邱三田，便放下了手中的信件。

“這么晚了，三田可是有事？”她的聲音平靜，卻帶著一絲關切。

邱三田關上門，走到她對面坐下，燭光在他的眼底跳動，映出一抹銳利。

“統領，今日阿勒泰的話，讓我想明白了一件事。”他開門見山，語氣沉穩，“我們不能只靠我們這些客軍，而是要構建一道‘活的防線’，以邊境的村落為根基，以家庭為紐帶，讓每一個小村落都成為邊防的釘子。”

鄭一娘微微一怔，隨即坐直了身子。

邱三田伸出手指，在桌上緩緩勾勒：“北地廣袤，村落分散，每個村子或許只有幾十戶人家，但正是這樣的小聚落，才是最穩固的根基。”他頓了頓，“我的想法是——每個村子，出十名精壯獵人從軍，他們收入能養活一個家庭，可以再以這些家庭為紐帶，以利益為捆綁。”

“利益捆綁？”鄭一娘眉頭微挑。

“不錯。”邱三田點頭，“愿意讓子弟從軍的家庭，官府每年發放三十六兩白銀，優先分配獵場與耕地。”他目光灼灼，“而他們的子弟，就在邊境線上駐守，他們熟悉地形，熟悉氣候，熟悉每一條小徑。”

鄭一娘若有所思，手指輕輕敲擊桌面。

邱三田繼續道：“每個村十人，五個村一個排，十個連一營，如此層層交織，形成一張覆蓋北地的網。”他抬眸看向鄭一娘，“這些獵人，既是士兵，也是獵人，更是村落的守護者。他們熟悉山林，能設陷阱，能辨獸蹤，更能伏擊敵寇。”

“更重要的是”他壓低聲音，“他們的家人就在后方，土地、房屋、妻兒都在這里。若敵寇南下，燒殺搶掠，最先遭殃的就是他們的根基。所以，他們比任何人都更渴望守住這片土地。”

鄭一娘的眼神漸漸亮了起來，她看著邱三田，仿佛看到了一個擁有大局觀的少年將軍坐在她的對面。

“你是說，用利益拴住他們的家，再用他們的家拴住他們的村子？”

邱三田微微一笑，“正是如此。這樣一來，北地的每一座村落，都會成為一座堡壘；每一名獵人，都會成為一面盾牌。”他站起身，走到窗邊，推開一條縫隙，望著外面漆黑的夜空，“這道防線，不是冰冷的城墻，而是活的、有血有肉的、扎根于土地的鋼鐵壁壘。”

鄭一娘沉默片刻，終于輕聲道：“這法子，或許真能行。”

邱三田轉過身，目光堅定：“所以我今晚來找您，因為要推行此事，離不開您的支持。”

他聲音誠懇，“您可以聯絡外興安嶺各村落的族長，準備正式的文書與糧餉安排。我保證只要半年，北地就能多出數千精銳，而他們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家園。”

窗外，雪依然在下，但屋內，一個大膽的構想在被仔細討論。

一道真正的防線，正在這個夜色里中，一點點成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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