滇西,老君山腹地。
樓望和一行人在距離坐標點五公里外的一處廢棄護林站落腳。護林站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建筑,紅磚墻爬滿藤蔓,窗戶玻璃碎了大半,但主體結構還算穩固。阿泰帶著兩名護衛迅速清理出兩間相對完好的房間,架起簡易的野戰設備。
“少爺,熱成像顯示坐標點附近有至少十五個活體目標。”阿泰盯著屏幕,眉頭緊鎖,“分布呈警戒隊形,外圍有流動哨,內部有三處固定火力點――標準的軍事布防。”
樓望和站在窗前,用高倍望遠鏡觀察遠處山谷。晨霧尚未散盡,山嵐繚繞,只能隱約看見谷底有幾頂偽裝網搭設的帳篷,和幾個移動的黑點。
透玉瞳開啟。
視野穿透霧氣,谷底的景象清晰起來:十五名黑衣作戰人員,裝備與緬北那批人如出一轍,但更加精良。他們以三頂帳篷為核心布防,帳篷里各有一臺正在運轉的儀器,屏幕閃爍著他看不懂的數據流。
而最讓樓望和在意的,是谷底中央那個被帆布半遮蓋的洞口。
洞口直徑約三米,邊緣有明顯的人工開鑿痕跡,但石質風化嚴重,至少是百年前的古礦洞。洞口周圍的巖石呈暗紫色,在透玉瞳的視野里,這些石頭內部流淌著極其微弱的紫色光絲――與沈玉山照片中那塊“紫龍睛”原石的能量特征完全一致。
鬼哭洞。
沈家滅門的。
“沈小姐在哪里?”樓望和問。
阿泰調出另一個監控畫面――那是昨夜布置在附近樹冠上的微型攝像頭。畫面里,距離黑石盟營地約八百米的一處巖縫中,隱約可見一抹淺色衣角。
“沈小姐很謹慎,她應該也發現了黑石盟的人,所以沒有貿然靠近。”阿泰放大畫面,“她身邊還有一個人,看身形是個老者。”
樓望和心中一動:“聯系她。用加密頻道,暗號是‘龍目已睜’。”
五分鐘后,衛星電話接通。沈清鳶的聲音傳來,帶著山風呼嘯的背景音:“樓先生?你到滇西了?”
“在你東南方向五公里的護林站。”樓望和開門見山,“我看到黑石盟的布防了,你那邊情況怎么樣?”
“不太好。”沈清鳶壓低聲音,“我身邊的是秦九真秦老,樓叔叔應該跟你提過。秦老說,這個礦洞在本地人口中叫‘鬼哭洞’,因為每到月圓之夜,洞里就會傳出像鬼哭一樣的聲音。六十年代曾有地質隊進去勘探,七個人只出來三個,都瘋了,胡亂語說什么‘紫龍吃人’。”
她頓了頓:“秦老年輕時下過這個洞,他說洞深處有岔路,其中一條通向一個天然溶洞,溶洞的巖壁上刻滿了古文字和圖案,和彌勒玉佛上的紋路很像。但那條路……被封死了。”
“被誰封的?”
“秦老說是‘自封’。”沈清鳶的聲音帶著困惑,“十五年前,沈家出事前一個月,有天夜里突然地動山搖,鬼哭洞所在的山體滑坡,把主洞口埋了大半。秦老當時在附近,他說那不是普通滑坡,因為……山體是‘自己合攏’的,像有生命一樣。”
樓望和握緊衛星電話。胸口的龍石種翡翠又開始發燙。
“沈小姐,你的玉佛現在有反應嗎?”
“有。”沈清鳶的聲音忽然變得急促,“從今早開始,玉佛一直在微微震動,溫度也比平時高。我手腕上的鐲子也是,它們在……共鳴。樓先生,我能感覺到,洞里有東西在呼喚它們。”
這時,另一個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飄過來:“樓家小子是吧?我是秦九真。長話短說,這洞不能硬闖。黑石盟那幫龜孫子仗著裝備好,昨天就想強行爆破進去,結果剛炸開表層封石,洞里就噴出一股紫煙,三個離得近的當場口吐白沫抽搐,現在還沒醒。”
秦九真語速飛快:“我年輕時下去那趟,是跟著我師父――他是玉門上一代的‘守脈人’。師父說,鬼哭洞下面是‘紫龍怨氣’的宣泄口,下面埋著一條殘缺的龍脈,因為受傷太重,龍氣郁結成了煞氣。普通人靠近,輕則神智錯亂,重則暴斃。只有身懷玉靈庇護、或者像你這樣有‘龍睛’天賦的人,才有可能平安進出。”
樓望和沉默片刻:“秦老,您說我該怎么做?”
“等。”秦九真斬釘截鐵,“今天農歷十四,明晚月圓。按照玉門典籍記載,月圓之夜是龍脈煞氣最弱的時候,也是洞內某些‘機關’或‘封印’可能松動的時刻。黑石盟肯定也知道這點,他們一定會選在明晚行動。我們就在他們之后進去――螳螂捕蟬,黃雀在后。”
“可是秦老,如果洞里真有什么被黑石盟先拿到……”
“他們拿不到。”秦九真冷笑,“龍脈有靈,會自己擇主。當年沈玉山能拿到紫龍睛,是因為他心性純良,且沈家祖上曾對那條龍脈有恩。黑石盟這幫人滿手血腥,龍脈不反噬他們就不錯了。我估計,夜滄瀾親自來,就是想用暴力手段強行鎮壓龍脈煞氣,但……嘿嘿,哪有那么容易。”
通話結束前,沈清鳶輕聲說:“樓先生,明天月圓之夜,我們洞口見。小心。”
“你也是。”
掛斷電話,樓望和走到護林站外。山風凜冽,吹得衣袂獵獵作響。他望向鬼哭洞的方向,透玉瞳全力運轉。
這一次,他“看”得更深。
地底深處,那條紫色龍脈的輪廓逐漸清晰――它確實殘缺不全,首尾斷裂,身軀上有數道猙獰的“傷口”,傷口處不斷逸散出紫黑色的煞氣。而那些煞氣正沿著巖脈裂隙向上滲透,匯聚到鬼哭洞中。
但在龍脈的心臟位置,有一團極其純凈的紫色光球。光球被復雜的符文鎖鏈層層纏繞,那些符文……與彌勒玉佛上的尋龍秘紋同出一源。
那是封印?還是保護?
樓望和正想看得更仔細些,胸口突然一痛,像被無形的針扎了一下。他悶哼一聲,透玉瞳自動關閉,視野恢復常態。
透支的跡象又出現了。緬北的消耗還沒完全恢復。
“少爺,回去休息吧。”阿泰遞過來一瓶能量飲料,“秦老說得對,明晚才是關鍵。今天我們按兵不動,養精蓄銳。”
樓望和點頭,回到屋內。他盤腿坐在行軍床上,取出龍石種翡翠握在掌心,嘗試用秦九真在通話最后傳授的簡易調息法――那是玉門基礎的“養玉訣”,通過呼吸節奏與玉石共鳴,溫養精神。
漸漸地,翡翠的溫熱感沿著手臂蔓延全身,透支的頭痛有所緩解。樓望和沉浸在那種奇妙的共鳴中,意識逐漸下沉,仿佛與手中的玉石融為一體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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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時間,鬼哭洞前黑石盟營地。
最大的那頂帳篷里,夜滄瀾正看著實時傳回的探測數據。這位黑石盟盟主年約四十,面容儒雅,戴著一副金絲眼鏡,看起來更像大學教授而非黑道梟雄。但他那雙深灰色的眼睛,卻冷得像雪山深處的冰。
“盟主,三個昏迷的隊員生命體征穩定,但腦電波顯示深度異常。”一名穿著白大褂的技術人員匯報,“類似癲癇持續狀態,但更……混亂。我們在他們血液里檢測到微量的未知生物堿,可能來自洞內噴出的紫煙。”
夜滄瀾沒有看昏迷的隊員,他的目光始終盯著屏幕上那個三維建模的礦洞結構圖。圖上,洞道在深入地下約一百五十米后分岔,其中一條標注著“能量異常,探測信號被屏蔽”。
“沈清鳶的位置確定了嗎?”他問。
“確定了。”另一名手下調出監控畫面,“在東南方向八百米處的巖縫里,兩個人,除了沈清鳶還有一個老頭,應該是本地向導秦九真。要派人去處理嗎?”
“不必。”夜滄瀾抬手,“秦九真是玉門的人,動他會惹麻煩。至于沈清鳶……她身上的玉佛和鐲子,是我們打開封印的關鍵。讓她活著,等我們進去后,她自然會跟進來。”
他走到帳篷邊緣,掀開門簾望向鬼哭洞。洞口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紫暈,像一只半睜的邪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