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禮掀簾進內屋時，霍光正對著窗外出神，他停在三步外，輕咳一聲：

“就要進宮了，我給你挑個貼身家仆，如何？你兄長這幾日忙河西戰后安置，過幾日才歸，待你在宮中安穩后，他便去探你。”

霍光起身垂眸，平穩道：

“多謝蘇兄安，不必了。”

蘇禮目光落在他攥緊的袖口上，緩聲道：

“你何以愁眉不展，怕進宮？還是怪你兄長這幾日沒陪你？”

霍光抬眼，嘴抿緊，小聲道：

“蘇兄，兄長接我來長安不到十日便急于將我送入宮，是不想見我，還是為何？”

蘇禮后背忽一緊，想起蘇玉那句‘對霍光好點’：

“非也。是我給將軍出策帶你回長安，你兄長本想留你多住些時日，是我勸他‘早入宮早習規矩，將來才能幫上你’，才定了這幾日。”

霍光猛地上前幾步，手掌“咚”地按在案沿。

“是你？你為何如此？然則，兄長從未想接我入長安？”

蘇禮迎著他的目光，沒躲：

“是。因你是霍公幼子，留你，彼等不會妄。”

霍光有點惱

——自小在平陽，阿父連罵都舍不得罵他，哪受過此等委屈。

他手攥緊，皺眉道：

“所以你怕我父胡，礙兄長功業，才把我帶來當人質？我還當…還當兄長接我來長安，是想多跟我待，未想到他亦如此想？”

蘇禮往前挪了半步，問：

“那你仍進宮否？”

霍光聲音壓緊，不甘道：

“我豈有選擇？”

蘇禮嘴角勾了下：

“你不想入宮？”

霍光被問得一噎，未

——此話多余，豈由得他愿否。

蘇禮沉默片刻，上前半步道：

“我瞧著，你心中郁結未消，便如實告你

——你父當年跟將軍生母衛少兒別過，自回平陽，留彼等母子在侯府。我與你兄長自幼一同長大，他被辱的日子，并不好過！”

他抬眼逼視著霍光：

“將軍自幼長于衛家，今得此爵，全賴衛大將軍提攜、陛下信重。你父若在鄉野妄，論及將軍出身之閑

——若傳至陛下耳中，豈會不礙將軍功業？我為幕府長史，不得不防。”

霍光心下微動，那怪罪之意變成恍悟。

“我今日才知兄長昔日境遇，阿父或許情有可原。”

蘇禮語氣稍緩，仍含鋒芒：

“將軍既認霍氏為宗，霍家便是其本。縱不召你入長安，我亦當另設他策；若你主動在長安謹守規制，你父自不敢妄，將軍于前朝方得立穩。若被動，他日陛下生疑，遣緹騎至鄉野將你父子擒來，彼時，便非你所能控也。”

霍光猛地抬頭，聲音發啞：

“然則…你此計兄長亦認同，即便我不想入宮，也沒擇。”

蘇禮語氣誠懇：

“你我之途，皆系于將軍身。將軍安，我等方有生路。昔者我擅自為之。將軍笞吾十杖，一因我越權薦你入宮，二因將軍本欲留你在府多住些時，你莫怨之。”

霍光疑惑問道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