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認為對方真的醉了。
朝懨磕著眼睛,長長的睫毛,在他的臉上映出深深的豎橫,烏黑的眉毛,飛入鬢角,鼻與唇,線條柔和。
即便這種角度看他,依然覺得對方生得俊逸非凡。
顧筠:“……”
顧筠想到這兒,驚覺自己的思路跑偏了,他在心底狠狠譴責自己一番,把思路拉回,認真觀察對方。
從對方面上來看,對方確實醉了,因為狀態特別放松,不過顧筠還是不相信對方醉了。
他靠近一點,垂下手指,戳戳對方的臉頰,輕輕喊道:“殿下?”
對方沒有反應。
顧筠道:“朝懨?”
對方依然沒有反應。
顧筠道:“朝子鈺?”指尖用力,在對方臉頰戳出淺淺的酒窩痕跡
,“朝……”
對方眉頭一動,忽地笑了。他睜開眼睛,伸手一拉,把顧筠拉到床上,手指按到顧筠后頸,輕輕按了兩下,嘆了口氣,道:“這樣叫喚,死人都要回魂。”
顧筠:“……”
顧筠心想:神經。他頭埋在對方頸部,吸入肺腑的除了對方身上淡淡的熏香,還有的就是濃郁的酒味。這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并不好聞,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。
朝懨松手,扶著他的腰,帶著他坐了起來,道:“著寒了?”他一面說著一面伸手去探顧筠額頭溫度。
顧筠往后退去,道:“沒有。”指指他的衣服,“你身上的味道太難聞了。”
朝懨笑了一聲,道:“那也沒有辦法,我得等會再換衣服,畢竟現在我已經醉倒了。”
顧筠抬起眼簾,仔細打量朝懨,片刻,問道:“陛下是不是想要套話?”
朝懨看向了他。
顧筠道:“上次在宮中吃飯,我假裝喝醉了,陛下派黃大監套我話。”
朝懨知道這事,不過……“假裝喝醉?所以你那夜抱著我說,不給我生孩子,也是故意的?”
哪壺不開提哪壺。顧筠不想理他了,起身就走。
他是沒事,可自己的種子還沒理好。
至于黃大監徒弟向他轉達的話,被他直接無視了。生理需求又不是不能自己解決,他……他留在這里有什么用?他又不會幫對方,除了尷尬就是尷尬。
顧筠方才走出兩步,被人抓住了手,不必想就知道是誰,他剛要請對方放手,對方用力一扯,腳下踉蹌兩下,他坐回床邊。
朝懨道:“生氣了么?”
顧筠之前沒有生氣,現在才是生氣了,他惱火地拍向對方爪子。
“啪——!”一道響聲,回蕩在室內。
顧筠滯住了,他看看四周裝飾,緩慢地,想起了他們的身份。
朝懨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,箍緊了他,道:“早上沒有吃飯?力氣好小。”話至此處,笑了起來,低頭埋到顧筠肩頸處,隔著厚厚的狐貍毛,輕輕蹭著,“是不是舍不得對我下重手?”
顧筠:“……”
顧筠沉默片刻,又是一巴掌打在對方爪子上面。
朝懨的膚色說不上白,但也不黃,非要形容,應該是黃一白。
他兩巴掌下去,雖然沒有使勁,卻也把對方手背打出紅印。
他低頭朝埋在他肩頸的狗頭看去,對方依然在蹭他,沒有半點惱火的意思。
他再度拍向對方手背。
第三次,對方停下了動作,抬起腦袋,朝他看來。
眼皮薄薄地展出一道褶皺,他的眼珠一動不動,目光冷淡。
這就對了。
權貴被人冒犯就該發火。
顧筠的情感沉淪,但他的理智還在,方才沉默之時,他的情感和他的理智正在反復拉扯。
拉扯的最終結果是理智贏了。
他的理智不斷對他重復:太危險了,這太危險了,不要腦子發昏,讓自己未來處于不太安全的局面。
于是,他從無意動手到刻意動手,試圖通過這種辦法遏制事態向著對方希望的方向發展。
——徹底愛上對方,將自己的身和心都交給對方。
即便在此之前,他認為自己做不到這件事情。
顧筠沉默地看著對方,等著對方發火。這樣他們的關系就能退回簡單君臣關系。
他們的關系,需要退回簡單君臣關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