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似乎瞎了眼睛,愣是看不出來他們此時此刻的不滿,也似乎得了健忘癥,愣是想不起來他們之前反駁了皇帝。
捋著大師和道士聯名送來的可行意見書,準備等會下值后,呈于皇帝。
宋丞相扯著嘴角,朝胡丞相和孟丞相望了望。
都是人精,豈能不知宋丞相心里在想什么?
他想他們開口阻攔太子,但誰想頭一個去觸太子的霉頭?胡丞相低頭處理政務,孟丞相交代下官做事。
宋丞相心想:難道要他上?
那不成,本來自己能力和背景就平平無奇,比不上另外兩位,偏偏子孫后代也沒有一個爭氣,為了這事去觸太子霉頭,被記恨上了,等對方登上皇位,被找麻煩如何是好?
——說實話,到今天他都不明白皇帝為什么會把他提為丞相,他時常懷疑他是被皇帝拉來充數的。
當官以來,他只是一個絞盡腦汁模仿能干官員做事,既無貢獻也無錯誤的普通官員,不過是運氣好,加上出仕早,比一般人有更多時間熬,所以屢屢撿漏升任。
誰知道他幾年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升到從三品,
宋丞相認為自己祖墳埋得太好了,所以他才能這樣順利,不過祖墳也不影響他現在做個烏龜。
哎呀,只要不是他一個人吃虧就好了,管那么多干嘛?日子嘛,混混就過去了,百姓嘛,苦段時間,新君登基,大赦天下,推行新政,減免賦稅就好。
太子愚忠,但能力還是不錯,皇帝一死,肯定會為天下好好做事。
整個中書省,沒有一人開口阻攔。
朝懨捋好了意見書,等到下值,正要離開,到底被按捺不住的胡丞相喊住了。
胡丞相捅了一下孟丞相:“懷樸,說說。”孟丞相,字懷樸。
孟丞相瞧了他一眼,明了此刻推拒不得了,再推拒太子就要跑到皇帝那里,父子倆開開心心,轟轟烈烈地搞事了。
孟丞相拉住了朝懨道:“殿下,我們談談?”
胡丞相又高又瘦,此刻,揚起一個笑容,道:“殿下,有些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簡單,且坐下來,聽我們好好說話。”
他年輕時候是個美男子,而今五十五歲,歲月雖然給他添了很多痕跡,但依然比同齡人好看許多,在幾個老頭里面,格外叫人覺得順眼。
朝懨便看著他說話,無奈道:“阿爹想來已經知道我從僧錄司、道錄司拿到了結果。實在不是不給丞相們面子,而是阿爹等著,耽誤不得時間。”
胡丞相道:“但事情并不是沒有回旋余地,不是嗎?”
宋丞相見他們出頭了,默默附和了一聲。
朝懨道:“我知道國庫空虛,到處缺錢,但是阿爹身體好轉,便能將天下治理得更好。目前的困境只是暫時的。”
胡丞相直視朝懨,道:“殿下,你難道沒有讀過史書?”
這話只差指著鼻子罵了。
朝懨卻很平靜,道:“胡相公,何必這樣氣惱?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開頭說了一句話,隨后一直看著朝懨的孟丞相,此時再次開口了。
“殿下,但愿我沒有看錯你。”
朝懨笑道:“子鈺記得三位相公推我做太子的情誼。”
孟丞相搖了搖頭,他說出那話不是要太子想起他們的功勞,而是在表述自己因為昨晚太子對孟旐所說的話,進而相信太子并非胡來之人。今日早朝之前,孟旐回了孟府,將這番話轉述給了孟丞相。
他道:“你去吧。”
胡丞相皺著眉頭。
宋丞相左右看了看,一不發。
朝懨道:“那我就先走了。”轉身就走。
胡丞相看向孟丞相,道:“你什么意思?最后反倒將我和宋明志置于太子對立面?”
孟丞相道:“殿下或許有自己的考量。”
胡丞相冷笑了一聲:“天下不太平,將軍們叫著喊著要糧餉,遭災地方,又要賑災,各地知府叫苦連天,說收成不好,各種借口,年年交不足賦稅,皇親國戚又這樣那樣。孟懷樸,你倒是一句殿下或許有自己的考量,糊摸過去!好!好得很!”
孟懷樸面無表情看著胡丞相。
過了一會,道:“那你又在做什么?我說整頓衛所腐敗,你說會引起衛所諸將不滿,致使動亂。我說抑制土地兼并,你的人各種借口阻止推行。我要調整科舉規定,填上漏洞,你倒是同意,卻又從中作梗,致使此事不了了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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