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筠:“你又干什么?”
雜燴湯看著多,均下來不過剛剛好兩小碗,還裝不滿。林岳將小碗推了過去,道:“吃吧。”
顧筠抿直了唇線,愣是不看推來的美食:“不吃。”
林岳:“等會涼了。”
顧筠怒道:“我不吃!”
林岳抬眸掃他一眼:“不吃倒了。”
怎么跟他媽一樣。
顧筠硬氣沒有一秒就破功了,他也確實想吃。
端過小碗,喝上一口,咸鮮十足,撈一塊內臟,很有嚼勁,中間還有淡淡的肉味,再撈一片白菜,白菜煮得很爛,吸滿湯汁,入口即化,滿滿當當全是清香。
太香了。
顧筠小口小口吃著,為了防止吃不下粥,他沒有吃餅。
一小碗雜燴湯,一大碗粥,顧筠徹底飽了。
碗底殘留著幾粒小米,他格外珍惜糧食,拿竹筷一粒粒挑起,盡數放入嘴里,如此,方才放下碗筷。
林岳還在吃著,他吃了一個高粱餅,一個豆面餅,一小碗雜燴湯,現在正在吃粥,快要吃完了。
顧筠問他還要不要吃餅,見他搖頭,將沒吃完的餅用葦葉重新包起,笑著說道:“我們明天早上的早飯有了。”
林岳沒有吭聲。
他的嗓子被粥剌得厲害,這粥里有著一些糠皮。
底層百姓用杵臼等給粟脫殼,為了節省加工精力,往往不會脫得特別干凈,里面會摻雜些粟的外殼,即糠皮。
價格實惠的粥鋪都是收這樣的粟做粥。
林岳終于喝完了粥,比起干硬的高粱面餅和豆面餅,又腥又油的雜燴湯,粥好下咽得很。
他松開了微微蹙起的眉頭,提起面餅,道:“走吧。”碗筷自有各個攤主來收。
顧筠拉住他的衣袖,高高興興一同回去了。
到了地方,天還沒黑。
橋洞底下依然沒干,兩人先把老霍留下的“鋪蓋卷”抱了回來,整齊鋪在橋洞外頭,挨著顧筠的“鋪蓋卷”的地方,隨后,折了柳枝條去水潭洗漱。
因為沒有遮蔽所,且水又太冷了,沒有東西可以燒水,兩人就沒有沐浴,好在都沒什么味兒。
老霍留下那個破碗,別說燒水了,裝水它都會漏。顧筠沒有丟,只是想做個念想。
天空漆黑,星子密集,明天又是一個晴天。
顧筠把面餅放在一側,躺在草墊上頭,抱著懷里的錢,回味了一下雜燴湯的味道,翻過身來,面對林岳,道:“夫君,以后我們有錢了,天天吃雜燴湯。”
林岳坐在對面,正在抖里衫。
里衫壓在草墊下頭,沾了一點灰塵和草屑。
他抖干凈,蓋到顧筠身上,道:“你喜歡?”
“喜歡,好吃!”
林岳想了想每天都吃雜燴湯的日子,只覺前途一片黑暗。
顧筠:“你為什么不說話,好還是不好?”
拒絕的話在嘴里走了一圈,林岳還是沒有說出口來,他正躺了下去,閉上眼睛,道:“可以。”
顧筠開開心心地翻滾幾圈,睡了。
林岳聽著均勻的呼吸聲,也睡了。可能是不習慣這樣的生活,半夜他就醒了,明日還要干活,他沒有起身,依舊閉著眼睛,以便養神。
正在此刻,他聽到一聲輕輕的呢喃。
林岳睜眼,側頭看向聲源。借助微弱的星光,可以看到顧筠的輪廓,他又側臥著蜷成一團,腦袋往下埋著,幾乎要抵到自己膝蓋骨。
林岳起身了,點燃了火,半蹲下身,去看顧筠。
頭發囂張地蓋住對方露在外面的眼睛,透過發絲縫隙,他看到對方眼睛紅紅,抬手一撩,這些頭發濕潤,不出所料,是哭了。
這時,對方又發出一聲輕輕的呢喃。
林岳湊近了聽,可能是習慣了顧筠略有一點奇怪的口音,他輕輕松松聽出對方在呢喃什么。
“嗎?”
林岳疑惑地重復一遍對方的呢喃,覺得實在古怪。
為何要說這個字?
他等了一會,沒有聽到對方的呢喃了,對方的眼淚反而是越來越多,不要錢似的,滾滾往下落。
林岳嘆了口氣,垂指捏起里衫,擦拭對方眼淚。
“媽……”對方再度呢喃一聲,松開緊緊抱住錢的手,水鬼一樣,死死抓住了他的手,泛紅且濕潤的鼻尖蹭蹭他的手指,忽而露出笑容,不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