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嶸暗暗點頭。
“濟之從前跟著朕,是太委屈了些。朕想大將軍之職他是擔得起的——”
謝質嚇了一跳。這大將軍位在武官之首,掌管中外兵馬,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。自從本朝開立此職一直虛置,沒有一人擔任。秦維勉上來就要追封大將軍,難怪不在朝上說,而叫他們幾個來開小會。
“但大將軍一職還不夠尊榮!朕要給他想個獨一無二的職銜,且要位在大將軍之上!”
陳嶸雙目圓睜,小聲諫道:
“陛下,這、這恐怕于禮不合啊……”
他這話剛出口,自己看見莊水北、趙與中這兩個隨著賀云津出生入死的將軍坐在對面,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。秦維勉也不理他,自顧自說道:
“朕想,就追封他為伏波將軍!”
陳嶸想說又不敢,不知道此時是否應該犯顏直諫。好在謝質給他使了個眼色,他便沒敢再開口。
謝質心想,瘋一點就瘋一點吧,如果這樣能讓秦維勉好受一些,那一個影響不了朝局的哀榮也不算什么。
秦維勉又道:
“朕還要給他封爵!就封為佑國公,希文,你說謚號該擇何字?”
啊?
饒是謝質也愣了一下。對于異姓來說,這公爵是爵位中最高的一級,還是開國之初封了兩個功臣,直到先皇時才給拿下。秦維勉起手這么高,也不問別人同不同意,只問他定什么謚號。
謝質咬咬牙,自然是去那最高的美謚中選。
“‘忠武’二字,陛下以為如何?”
陳嶸又想張嘴,見莊水北、趙與中都接連點頭,他又不敢說話了。
秦維勉偏向他問道:
“主事有話說?”
陳嶸連忙起身:
“沒有沒有。臣未曾與賀將軍共事,不知賀將軍的生平,謝大人和幾位將軍都這樣說,想來十分合適吧。”
秦維勉點點頭。
“那就請司禮處卜定吉日,入城治喪,文武官員均要沿途致祭,朕輟朝三日,親往祭奠。”
聽到這里,謝質也早已麻木了。好在這些都是哀榮,至于別的,秦維勉心里不好受,愿意怎么樣就怎么樣吧。
陳嶸看出了臉色,不敢在這時候忤逆秦維勉,只是小心問道:
“敢問陛下,陵寢宜在何處?陛下可有安排?還是由臣等著人勘定吉址?”
“自然是葬在皇陵之中。你先替朕尋一方寶地吧,賀將軍就葬在朕的身旁。”
陳嶸嚇了一跳,連忙以目光向謝質尋求幫助。謝質也早驚呆了,一時不知作何反應。秦維勉又接著說道:
“賀將軍的尸骨沒有尋回,朕就賜龍袍一領,置于棺中下葬。還有!賀將軍要配享太廟。”
這回謝質更是目瞪口呆。秦維勉偏不等眾人反應,一邊吩咐學士擬旨,一邊令眾人退下。莊水北是極佩服賀云津的,但連他也被嚇住了。
秦維勉又叫住了他們。
“對了希文,王府邊上那處宅院……就給莊將軍住吧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出門以后,謝質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。雖說他準備讓秦維勉就這一遭了了心愿,今后不再為賀云津牽腸掛肚,但這份哀榮也太……
倒不是說賀云津配不上,只是這同葬同祀的規格,豈不是說死后他們兩個還要在一起?謝質無助地想,今后太平盛世,他能立什么功勞,才能掙得跟賀云津一樣的同葬皇陵、配享太廟啊?
偏偏這份心事又無人可說。秦維勉叫他來,自然是讓他幫腔的,怕司禮處的人以禮制相諫罷了。這時候,他哪敢掃秦維勉的興。
正在想時,陳嶸彎著腰從身后追了上來。
“謝大人!謝大人救救我——”
陳嶸聲音壓得極低,顯得十分可憐。謝質從前便跟他相熟,還算有些交情。
“怎么?”
“謝大人!這賀將軍的墓志可由誰來寫呢?今天陛下的意思您也見了,這是非要給一份完滿的哀榮不可啊!這朝中熟悉賀將軍的人不多,軍中又多是一些粗人,不通文墨。還得是謝大人您,論文采、論資歷,都能使陛下滿意,望您千萬不要推脫,一定要救救我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