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質更是意外,一時甚至不知道該任由賀云津發瘋還是趕緊彌縫。
他又想將秦維勉擋在身后,秦維勉攔住了他,方才還在畢畢剝剝爆燃的人現在如同一塊從火中撈出來的鐵塊,迅速降溫而后變硬。
秦維勉讓謝質退開,臉上淚痕未干,雙唇抿得死死的。
賀云津看到他的目光在燭火中搖晃。
“濟之,”秦維勉開口,聲線壓得極低,“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?”
“那殿下可知道有些東西是不應該當作籌碼的?”
賀云津毫不動搖,直要把這些日子以來的心跡都剖開瀝凈一樣。秦維勉仿佛看到他跟賀云津之間千回百轉的線一下子解開了,斷裂了,松松地拖在地上,再也牽不起來。
看起來賀云津已經不想牽了。
那人丟下這句話就走,官靴在秋夜的臺階上發出冷硬的聲音。
秦維勉看著他決絕的背影,一不發,倒是謝質搶了兩步想去留他。
“誒,你……”
謝質朦朧地感覺到,今夜過去一切就不一樣了。他們三人之間一直以來的平衡、試探、角力,再也不一樣了。
按理說他不應該怕,因為無論如何他只需要小心維持,哪怕按兵不動,他都不可能輸。
可是謝質莫名感到慌亂,他很怕可能的變化。
“殿下……”
“希文,你先下去吧。”
“殿下——!”
“我沒事,想靜一靜,你也先休息吧。”
秦維勉轉到后堂去了,謝質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,想來想去實在不知怎么好,只好也回去了。
路上他往賀云津的院子望了一眼,照常地亮著兩盞油燈。
秦維勉一夜未睡,早上起來洗漱時下人報說:
“殿下,早會時間到了。各位將軍都到了,只是……只是賀將軍還未到。”
秦維勉感到意外。
他方才還在想怎么面對賀云津,本想裝作什么都沒發生,不料賀云津竟遲到了,這是非讓他說些什么不可了。
“去房中請他。”
下人領命去了。惴惴不安地,秦維勉到了正堂,坐在主位,諸將行禮相見。
不一時下人回來,到秦維勉身邊低聲回道:
“殿下,賀將軍不在房中,伺候的人也不知道他去哪了。”
秦維勉眉心一緊,余光瞥了眼堂下。顯然大家都發現了賀云津缺席,有意無意地往那邊看。
秦維勉笑著點了點頭。
“知道了,下去吧。”
整場早會,秦維勉一字未提賀云津。見他如此,諸將心里都猜是秦維勉派賀云津去公干了,因此都安定下來。
散會之后,謝質陪秦維勉回到書房。他感到奇怪,昨晚吵成那個樣子,難道秦維勉后來又見了賀云津,給他布置了任務?見下人伺候秦維勉脫去朝服,他試探問道:
“殿下,是您讓濟之——”
“啪”的一聲,秦維勉將腰帶扔在了桌上,謝質嚇了一跳。
秦維勉深吸一口氣,讓人都下去。
“……我原以為他是個識大體、懂大局的人!沒想到竟連早會也擅自不來!等我親自請他去嗎?!”
謝質也沒想到賀云津竟會如此,當務之急還是讓秦維勉熄火,別盛怒之下做出什么無可挽回的事才好。
“殿下別急,他嘛,估計還沒轉過彎來呢。到時候想通了自己又來請罪了,實在不行晚點兒我去勸勸他。”
要是旁人,估計這樣也就足夠了。
秦維勉換了常服坐在窗前,看著外面,一不發。
不知為何,他隱隱感覺事情不會這么容易解決。他跟賀云津的分歧沒有別人知曉,現在就是商量也沒個人可以通氣。
謝質在一旁不敢說話,秦維勉動了動手指,讓他坐。
“希文,你說——”
話到這里又立刻煞住。可怕的預感像一個讖,生怕一旦出口落地就會成真。
“……他沒在房里。”
秦維勉只是說了這么句話,謝質聽了便道:
“估計出去巡營了吧。”
旁人這么想,秦維勉稍稍放了些心。
謝質看著秦維勉的臉色,感覺陰霾重重。他素來認為秦維勉是個拓達磊落的人,即使有些城府心機,那也是光風霽月的品性,怎么竟也會露出這樣的神色呢。
相伴這么久,秦維勉只有兩件事瞞著他,一個是太子,另一個就是賀云津。
雖然眼看著-->>賀云津跟秦維勉吵架,但謝質心里高興不起來,他甚至有些嫉妒賀云津。
敢這樣吵架,何嘗不是一種特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