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,那日我到裂鏡山勸降,他們初時不肯,埋怨朝廷無道,官吏盤剝,我便提及了殿下的仁德,說殿下素來體恤百姓,遍施-->>仁政,必能肅清弊政,還利于民,這才慢慢說動他們。”
秦維勉沒有立刻回答,賀云津便自顧自地說下去:
“他們問我是否還存著收復朔州的愿望,我說那是自然,我也相信跟著殿下是最有希望得償所愿的。可惜他們與官軍作戰日久,恐怕遭到清洗,因此不敢為朝廷效力。”
秦維勉目光微動,語氣平靜卻不無鋒芒:
“濟之這是恭維,還是提醒?”
賀云津道:
“殿下就當兼而有之吧。世道紛亂,世情難明,唯有常懷本心,方能不負當年之。”
秦維勉凝視他片刻,忽然輕聲道:
“我的初心自然時時不忘,濟之的初心——”
“我亦是如此,惟愿初心如磐。”
這話說得藏頭露尾,語氣卻懇切。秦維勉不禁想,即使是初見之時賀云津也從未懷疑過他,相處了這些時日反倒擔心了起來,還能是因為什么呢。
他懷著惴惴不安的心出來亂走,指望碰到什么,可卻白惹了一番試探敲打,想來也真是無味。秦維勉于是不再多,徑自走了。
賀云津微微欠身,目送秦維勉歸去。
“師父怎么了?”
回去以后范得生問。
“你小子不是機靈嗎?”
賀云津輕笑一聲,卻沒再往下說。
范得生撓了撓頭,悶聲道:
“師父跟殿下吵架了?”
賀云津笑道:
“君臣之間哪有什么吵架。”
“君臣之間是沒有,但兄弟、朋友、夫妻之間可會吵架的,師父與殿下之間早就不只是君臣了,若是有了情分,自然會吵架。”
賀云津聞默然,心想若真是吵架倒簡單。從前他跟云舸也難免口角,可吵不了幾句,不論誰先遞個軟話,事情也就過去了。
范得生見他久不語,知道師父愿意一個人待著,便不再多問,替賀云津準備好洗漱用的東西便退下。
這些日子賀云津沒拿小九去勾秦維勉。天上的風聲不曾稍松,他又答應了古雨去伏魔陣代勞,便留小九在天上,也容易通訊。
如今秦維勉提起來,賀云津沒有不答應的道理。因此秦維勉回房剛剛躺下,便見到小九顛顛地跑了過來,直奔他的床榻。
秦維勉高興得立刻坐了起來,張開雙臂,讓小九直直撲進他的懷里。
“好孩子。”
秦維勉將小九抱到榻上,久違的溫熱柔軟填了個滿懷,這些天郁結的心情才算稍稍緩解。
小九蹭了蹭他的臉頰,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輕響,而后又退開些,睜著一雙溜溜的眼睛吐著舌頭看他。
“哎呀,還是你好。”
秦維勉心中軟成一灘爛泥,將小九摟進懷里不停撫摸。
“你這些日子干嘛去了?是不是忘了我了?嗯?”
小九立刻發出短促的“嚶”聲,尾巴迅速橫掃,否定秦維勉的問題。
“是那個賀濟之不讓你來是不是?”
小九立起身子叫了一聲,隨即聲音便小了下去,趴回去用毛茸茸的手掌搭在秦維勉的手背上。
“他連實話都不讓你說呀,以后你不聽他的,聽我的好不好?”
小九不出聲,只把頭埋在秦維勉懷里,仿佛也知道自己處境微妙。
“不為難你了,過來睡覺吧。”
一連幾天,賀云津也睡得極好。他自己都覺得奇怪,怎么心事重重的,一到晚上便又踏踏實實睡著了呢。他知道這跟小九有關,小九能感知他,亦能影響他。
更不尋常的事,最近小九一直待在秦維勉身邊,每次他讓小九回去小九都黏黏糊糊地不愿意走,一到了晚上又拼命給他發信號,想要下來。
甚至于古雨都讓那金畫眉來嘲諷他了:
“你的靈獸也思凡啊?”
賀云津只做不聞。小九在人間多了,他反而常去天上。那日他發現最近得道成仙的人多,古雨對此又支支吾吾,其中定有蹊蹺。如果能借此時機令秦維勉成仙,那一切都迎刃而解了。
那時秦維勉也不必感到傷心委屈,他也不用再惴惴不安、懷著隱隱憂愁,唯恐這一世的人將會同他離心。
不料賀云津在天上逛了幾夜,沒聽說成仙的事,只聽幾個人談論伏魔陣,好似這是天上的一件大事。
偏這兩日古雨又不知道去哪玩了,賀云津想問他也無從問去。
回了人間,又不知道秦維勉在做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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