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師父想什么呢?”
賀云津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。縱然自小生長在北地,但一聞到秋天的味道,立刻便有無數愁緒襲來。
“沒什么。”
“師父,要不我備些香燭果品,晚上我們就到路邊去祭奠祭奠。”
賀云津微訝: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師父早上聽說了那五個人的事情,便一直不高興。他們是師父說服投降的,又是師父的同鄉,徒弟知道師父是個重情重義的人,想必心里一定不好受吧。我們去祭奠一番,送送他們也好。”
賀云津看看范得生晶亮的目光,沒想到他竟能心思細膩至此。
“你小子倒會察觀色。”
賀云津已經起身,范得生連忙拿來斗笠給賀云津披上,一邊系帶一邊笑嘻嘻說道:
“徒兒一心一意都在師父身上,就是再笨也該看出些臉色啦。”
賀云津帶著范得生到了無人的路邊設祭。
裂鏡山畢竟與官府為敵多年,賀云津不好明著悼念他們,只能趁著夜色行事。
夜風吹得火光明滅,照得賀云津眼底的沉郁時隱時現。秋風穿過樹林,緊緊地裹到人的身上,枯木敗葉間發出“嗚嗚”的秋聲。
范得生口中念念有詞。
賀云津的沉思被這不知所以的聲音打斷,他問道:
“你這是做什么?”
“這是我們家鄉給老者念的送魂詞,念了這個,祝他們一路走好,來生愿意到什么人家就到什么人家去。”
“別處都是招魂詞,怎么你們是送魂詞?”
“別人招魂,可見魂返回來了?還不如送送,今后各自好好的就是了。”
范得生將剩下的詞念完,連連作揖,口中不住說道:
“各位弟兄,這輩子你們有什么心愿也只能了啦,我師父跟你們緣分已盡,下輩子可做高興的事去吧。”
回去的路上賀云津默然良久,只顧想范得生前面所說的話。到了刺史府中,夜早已深了。賀云津心緒不佳,原想今天就早早歇下,不料竟在自己門前看見幾人。
“殿下?殿下怎么出來了?”
秦維勉本來已經轉身要回去了,聽見這話連忙回身,卻又緩了緩才說道:
“不過悶了,在院子中隨便轉轉。”
第146章
還是孩子懂事
賀云津看秦維勉穿得單薄,是不像夜里出行的樣子,八成是心血來潮出門透氣的。
“殿下穿得這么單薄,小心著涼,早些回去吧。”
秦維勉看見了范得生手上空空的籃子,問道:
“你們方才去了何處?”
“方才去祭拜了那五位同鄉,燒了些紙錢,也算是盡了一份心。”
秦維勉自然知道賀云津說的是誰,裂鏡山畢竟是敵屬,祭祀也不能明,但他知道賀云津心中的掛礙,便只輕輕點頭,未多語。
夜色一時間也沉默下來,兩人就這樣相對無,竟有些尷尬。
賀云津從前向來是抓住一切機會接近秦維勉,何況現在人都到了他院門前,沒有不請進去的道理。可現在賀云津卻遲遲開不了口,他深知即使兩人對坐,也是無話可說。
他自己心里還是一團亂麻,那日秦維勉問他的話他至今沒有回答。如果找不到那個答案,他也不知該再如何面對。
如今秦維勉在夜色中微微垂眸,那雙向來堅定明亮的眼睛在半掩之下透出一絲罕見的疲憊與黯淡,卻又像秋水一般盈盈地漾著微光。
這樣的神情像極了云舸,堅定而柔軟。
賀云津正神思恍惚,秦維勉忽地說道:
“好久不見小九了,不知道它哪里去了。等冬天冷了,它會跑來有熱氣的地方吧。”
這話像是自自語一般,賀云津更是不知如何作答。范得生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,仿佛在奇怪他為什么不請殿下進去坐坐。
秦維勉知道,自己隨腳往外走,亦是藏著心思,在尋找一個不知是什么的機會。不然剛剛路過賀云津的院落時知道里面無人何以會失望呢。
可一見面賀云津便已經勸他回去,其中的意味也不必再多說。
“濟之也早點歇著吧。”
“殿下!”
秦維勉停住步子,問道:
“什么事?”
賀云津想了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