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重丘心中暗道不好。杜未翼能干出這種事,這點他絲毫不懷疑。沒有戰事的時候橫州幾位大將尚且縱使軍士向百姓索賄,如今率軍在外又是凱旋之時,得意忘形也不奇怪。
這燕王雖然行事老辣,但心中常懷少年熱忱,這件事絕不會就此放過,橫州怕是又要有大事了。
賀云津接著說道:
“末將抓住了幾位裨將、什長,已經隨軍押回,殿下可以細問。”
“帶來。”
趙與中命人將那幾人押來,他們見到秦維勉撲通便跪,哭著說道:
“殿下明鑒吶!杜將軍并非讓我等搶劫百姓,小的們不敢吶!”
賀云津喝道:
“你們跑進村鎮,砸門翻墻,是為了什么?!”
那人嚇了一跳,不敢直視賀云津,只向著秦維勉不住地叩首。
“殿下明鑒!杜將軍是命小的們到村中搜捕賊匪!”
“裂鏡山已經投降,殿下許可他們重新為良,你們搜捕的又是哪里的賊匪?!”
秦維勉少見賀云津生這么大的氣,心想他怕是親眼看見官軍搶劫良民的慘況,因此動怒。
“杜將軍說了!這些人都是賊坯子!這么多年跟官軍打仗,不知殺了我們多少兄弟!所以叫小的們追到村里,將他們斬草除根!”
秦維勉還沒說話,賀云津已經怒不可遏,向那人喝道:
“你們破門入院,連砸帶搶,還抓走雞鵝、調戲婦女!怎么他們都是賊匪嗎?!這是杜未翼教給你們的說辭,還是你們兩惡并行,也要殺害降人?!”
賀云津的威壓給李重丘都嚇了一跳,秦維勉一直聽著,卻并未表態。李重丘心中焦灼,不知事態會如何發展,范得生忽地跪下說道:
“殿下!師父和我親眼見到他們搶劫平頭百姓,師父制止的時候他們都搶紅了眼,連軍鼓都不聽了!師父這才——”
“既是濟之親眼所見,定然沒錯,”秦維勉慢慢開口,卻堅定沉著,不容抗辯,“我問你,杜將軍當真要趕盡殺絕?”
那小兵見情勢不好,已經不敢再爭,更不敢應承此話。秦維勉也不逼問,緩緩道:
“裂鏡山投降是本王同意,如今杜未翼出爾反爾,是將本王放在何處?”
李重丘見秦維勉已經定音,施了一禮道:
“殿下,如今杜將軍領兵在外,請問如何是好?”
秦維勉看向賀云津:
“濟之,那邊情勢如何?”
“末將派人制止官軍搶掠,不聽的當場正法,剩下的已經編成行列,隨末將回來。杜將軍身邊還有一兩千親隨,如今在離裂鏡山百里之處,末將已經留人監視。”
聽見賀云津如此說,李重丘這才放下些心。他不同情杜未翼,但那人若因此造反,橫州又要再添一場劫難。賀云津此舉,在信任之人看來便是行事穩妥,但凡心中稍存嫌隙,恐怕都要思慮一番想要謀反的到底是哪一位。
“既如此,就請戴舉將軍率人前去,傳本王鈞令,將杜未翼押回審理。他若不從,戴將軍可直接將其正法。”
秦維勉這話說得冷硬,一轉臉卻又柔和了些,向賀云津說道:
“濟之和大軍遠來辛苦,快進城休息吧。”
“殿下,我已經令他們將搶劫之物還給百姓,但恐怕還有私自藏匿的,且有些損害已經無法恢復,還請殿下派人撫民,別讓百姓寒心才好。”
“正該如此,此事交給李別駕去辦。別駕一定清點明白可有百姓傷亡,問明身份、苦主,以便撫恤。”
李重丘自然明白,秦維勉也想知道裂鏡山的降人是不是真的遭到了殘害。
“是。”
事情未定,先前準備好的慶功宴飲也只好作罷。秦維勉回府后給翹首以盼的謝質講了此事,謝質蹙眉道:
“如此一來,殿下可想好怎么對待杜家了?”
兩人還沒說上多久,人報說賀云津求見。
秦維勉請他進來一看,賀云津只是換了一身衣服,便又急著找他來了。
“濟之怎么不歇歇?還有急事?”
賀云津雖不像方才那樣盛怒,但面色堅決,沒有絲毫動搖。聽了秦維勉的話,主動前來的他竟沒有立刻回答。
謝質看得奇怪。
賀云津開口的樣子有些為難,卻不是退縮。
“殿下。我知道杜家對你十分重要,但他竟然縱兵掠民,我實在看不下去!我——”
“原來你也想說這個,”秦維勉反倒輕松,接過他的話來緩緩說道-->>,“我能容忍他的無能,不能包庇他的惡劣。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,想想如何收場就是,何必再解釋這些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