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維勉聽了心里不踏實,拿不準他們是真想聽些閑話,還是也存著心思給賀云津潑臟水呢。
“這個本王自是詢問了濟之。他是朔州人士,跟他們有同鄉之誼,因此凡事好開口些。”
孫宜群性子直,當先道:
“從前也不是沒派過朔州人去招降,可也無用啊。”
李重丘笑道:
“賀將軍平時雖從不逞口舌之能,但一旦開口便總能說到點子上,今日也是讓咱們開了眼啦。”
秦維勉點點頭。
“是啊,這還是多虧了杜將軍這些日的圍攻,那些賊寇是琢磨著此次必然不免,因此才決心投降。”
李重丘連忙應承:
“正是呢。”
“末將看賀將軍頗有些朔州人士的相貌特點,賊人們看了想來也覺親近吧。”
秦維勉心中警惕,面上卻不動聲色,問道:
“此話怎講?”
李重丘接過孫宜群的話來說道:
“殿下,卑職跟孫將軍都曾去過朔州,那里的人呀,有些容貌樣子是中原人士沒有的,就是附近相鄰的橫、儐等州也沒有,主要就是眉眼深邃,賀將軍便是如此。說句對賀將軍不敬的話——”
李重丘小心地看了秦維勉一眼,這才續道:
“卑職和孫將軍瞧著,濟之將軍倒跟那白巾賊首賀翊有幾分相像呢。”
孫宜群道:
“何止,末將看著怎么也有八九分相似了。”
秦維勉心思一轉,知道這倆人一唱一和,必然是想告訴他些什么。李重丘深明大義,孫宜群生性耿直,秦維勉看他二人的樣子并不是來離間的,倒更像真想提醒自己。
因此他也不藏著,將話挑明:
“大人原先問濟之是朔州賀氏的哪一支,原來是這個意思。就算濟之同那賀翊有些沾親帶故,本王也不在意。只要他現在順從朝廷、忠于本王,出身就不必論了。濟之從我于微末,幾次舍身護主,我斷然沒有疑他的道理。”
李重丘連忙起身行禮。
“殿下如此雅量高致,實在叫我等汗顏了。卑職亦見賀將軍是個忠勇無雙的人士,只是事關軍情,不得不小心謹慎,因此才不避嫌疑,說出心中顧慮,聽任殿下裁奪。”
“你們的心意本王知道了。對了,方才是說,孫將軍竟也見過賀翊?”
“末將去過朔州,并未見過賀翊本人,只是——見過賀翊的頭。”
秦維勉嚇了一跳。
“這是何意?”
“賀翊死后,朝廷下旨將其傳首九邊,第二站便到了橫州,因此末將見了。”
秦維勉聽了頓感脊背發涼。
“本王想起來了,那時賀翊不僅被傳首九邊,還被誅了九族。”
“正是,”李重丘道,“不過賀翊本就拿著道士的文牒,都說他進山之前是個流落教坊的孤兒,因此所謂誅九族實則也一個人也沒誅到。”
這一節秦維勉倒不清楚,只是“流落教坊”令他感到熟悉。孫宜群補充說道:
“不止呢,就是傳首九邊也未完成。”
“這又是為何?!”
“殿下知道,為使頭顱不腐,待割下之后都用香料熏蒸,為的是去其水分,因此面容都干癟褶皺。可那賀翊的頭顱在朔州熏蒸、暴曬了幾日,竟然一直栩栩如生,紅潤豐滿。見到的人都嚇壞了,勉強找了幾個死士傳到了橫州來,可歷經奔波,那頭顱仍舊面色不改,末將見時也十分訝異。”
孫宜群講話鏗鏘有力,秦維勉聽得卻心驚膽戰。他自然不信神鬼之類,可在這樣精彩的講述之下,也不免發冷起來。
“后來呢?”
“后來,當時的橫州刺史將此事密報朝廷,為免此靈異現象傳播開去,反而造成人心動蕩,朝廷便密旨將賀翊的頭顱就地掩埋,傳首九邊也就不了了之了。”
“是啊,此事末卑職也曾經歷,那賀翊的頭顱就埋在城外,”李重丘見秦維勉面色不好,笑了笑說道,“殿下累了吧?是我們不該拿這些閑話來驚擾殿下,這些臟東西您聽過就忘了吧。”
二人走后秦維勉心中仍是不安,到底是將這些事講給謝質,二人說了會兒話才好些。謝質寬慰他道:
“我看李別駕跟孫將軍倒不是黨同伐異的人,應該只是善意提醒,殿下再看看?”
“我也如此想。只是他們說的賀翊死后那一節倒是聞所未聞,希文從前知道嗎?”
“那倒不曾聽說,這樣的傳民間盡有著呢,也-->>難知真假。殿下別想了,過兩天杜將軍跟濟之該回來了。”
秦維勉也記著這事,得安排迎接大軍回營了。這次凱旋,他得親自到城外迎接方顯得隆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