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雨放下竹筐,拍拍手,心動意轉間便施了個法術,手往溪旁石頭上一指,那里立刻變成一顆鮮血淋漓的逼真人頭。
“嚶——!!!”
小九嚇得毛都炸了起來,整只立起來就要跑,賀云津連忙揪住小九的尾巴將它抓住,抱進懷里一邊撫摸一邊勸哄:
“沒事沒事,都是假的……”
古雨立刻貼心地又幻化出一個盒子將頭顱盛貯了。
“你別看它們叫作九節狼,其實膽子小的很,你這只已經是我千挑萬選的膽子大了——”
古雨急急煞住,賀云津還是警覺起來:
“你挑的?不是說都是上神指定的嗎?”
古雨舌頭打結,吞吞吐吐半天,又理直氣壯地說道:
“要跟我的畫眉作鄰居的,我當然要挑挑!”
賀云津并不深究,小九這么好,他早已不想要什么別的了。只是——
“我本來還想讓小九幫我把這頭顱送到橫州城里,現在怎么辦呢……”
“這有何難!就讓我的畫眉跑一趟吧!唉,誰叫我攤上你這鄰居了。”
古雨故作大方,揮手招來小鳥,就用細韌的竹條將盒子捆了,方便畫眉叼在嘴里。看畫眉輕松銜起,賀云津憂慮道:
“這盒子這么輕,會不會讓人懷疑?”
古雨無語。
“輕什么啊,把你的頭割下來稱稱,管保跟它差不了半兩!這是仙鳥!它多重都銜得起!你成仙這么久了,心思怎么還是這么古板?”
這點賀云津反駁不了,他實在還是沒適應仙界的規則。
“不過你先別走,”古雨攔道,“司緣姐姐前幾日還打聽你來著,我剛叫她去了,你好歹——”
賀云津聞便起身。
他感覺自己的奪緣之途快要成功了,司緣定是來勸阻他的。賀云津不會聽,干脆避而不見。
“人間漏刻有數,我不能多待,替我向她問好吧!”
賀云津招呼上畫眉,踏上云頭便到橫州上空。他找到喻柏的府邸,指給畫眉看。
喻柏年已四十,連日夜不卸甲弄得他身體疲憊,此刻正令人按摩松骨。
他手里掐著秦維勉新來的書信,上面答應等他舉事成功,便殺了賀云津替他兄長報仇。
對于這種沒有誠意的許諾,喻柏自然不信。他原也沒指望秦維勉會殺了自己的親信手下,不過是一時氣憤,因此回書發泄罷了。
但他這幾日冷靜下來左思右想,又不能肯定跟著文儉一定能夠成事。
正在舉棋不定的時候,下人報說在門口撿到個東西。喻柏令人呈來,見那匣子包扎嚴實,顯然是有意送給他的。
他揮揮手,令下人打開。
“啊——!”
侍女將匣子摔到了地上,那顆鮮血淋漓的人頭滾了出來,更是嚇得滿堂驚叫。
那副面孔,喻柏前幾日曾細細看過,他亦覺心驚肉跳,努力穩住神思,咬牙切齒地笑道:
“這回,我是別無選擇了……”
賀云津聽了,這才放心回沖寂觀去。同自己的“頭”四目相對,他心里也有種異樣的感覺,真不知古雨是怎么做到那樣泰然自若的。
他正想著,人已在沖寂觀附近落地,正想再去軍中查看一圈,就被人叫住了。
“云津。”
回頭一看,果然是司緣。
“想不到你還真有些韌性,我找你不為別的,是提醒你記著我說的話。”
賀云津首先想到的,便是司緣那日在京中告訴他,不可與凡人媾和。
他面色一赧,司緣便點點頭,消失不見。
但賀云津是會安慰自己的。司緣又來提醒,定是秦維勉的緣分有了異動,他快要成功了。
賀云津在沖寂觀外站定了多時,整理好心緒才往里走,路過正殿時見到范得生正在曙光里擦拭那幾尊塑像。
“師父。”
賀云津應了一聲,走進殿中。東側的脅侍之像沒有頭顱,但手里捧著一個罐子。賀云津心里清楚,這是云舸的塑像。云舸死后不久,朔州便有人供奉云菩薩,那時雖然沒有這樣精美的塑像,但供奉之物一定少不了捧著一個藥罐。
他接過范得生手中的帨巾,親自為云舸擦拭起來。秦維勉起來時就見他師徒二人在此打掃,只是賀云津的目光……可難稱虔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