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云津聽了便笑,謝質這話雖然是為了奉承秦維勉,但對于他也是給足了面子。
“諸位將領,”秦維勉回身說道,“本王的眼里容不下黨同伐異之輩、結黨營私之人。只要公忠體報國、效命疆場,本王必有重賞。今后諸位皆要以李先善為前車之鑒,盡心為公才是。”
諸將皆唯唯應聲,秦維勉令他們都退下,讓賀云津坐。
“我不愿打擾你養傷,可你知道我當著眾將給你這鎧甲是什么用意?”
賀云津想了想。
“自然是因為殿下先前所賜被李先善射穿。”
“這是其一。其二是為了給諸將看看,本王賞罰分明,并非刻薄寡恩之人。其三則是讓給那使者知道,我是不會讓你回京的。其四嘛,我剛被父皇罰了一年薪俸,此時必要散些錢財寶物,以示用度充足,從而安定軍心。”
原來如此。
賀云津有些失落,仗著秦維勉最近待他親近,試探問道:
“殿下說了這么多理由,難道就沒有一條是因為——擔心我的安危嗎?”
早上秦維勉聽賀云津說夜里傷口疼,就覺得他要說些不合宜的話,好在當時正好使者前來岔開了話頭,現在到底是說了出來。
可是秦維勉看著他一臉虛弱、兩眼期許,自然也生不起氣來。不僅不生氣,甚至還有點愧疚。
“濟之蒙受冤屈,身負重傷,我自然關心濟之的安危。”
賀云津無奈,只當自己沒聽見前兩句。每每到了這時候,秦維勉應付完他就要離開,可現在天色漸晚,軍營中一下子冷了下來,賀云津更不愿放秦維勉走,連忙找些話說。
“殿下贈我東西,恐怕還有原因。”
第79章
還要裝不知道嗎
聽賀云津這樣說,秦維勉又坐下了。
“哦?怎么講?”
賀云津停了停,含笑道:
“我的官職殿下已經升無可升,也只好賞賜些東西了。”
上次秦維勉讓謝質給賀云津解釋這一節,不料被賀云津猜到,險些生出嫌隙來。雖然后來秦維勉靠著一封書信和一朵干花哄得賀云津好轉,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當面談及此事。
說開了自然就好了。秦維勉笑了笑:
“我已決定,等到三司審理結果出來,我便上書為你表功,請父皇授你職銜。從此你便不再是我的私將,也就不用限于——”
“殿下!殿下不是知道我的心意嗎?浮名利祿我并在乎,惟愿能夠——”
“濟之,”秦維勉沉聲攔住他,不讓他再往下說,生怕聽到后面的話,“以你這等職位,今后若再遇到李先善一樣的大將,便只能受制于人,到時候若再出如此事故怎么辦?就是如今軍中,也有好幾人品階高于你,到時你怎么統領他們?”
“可我若不是殿下私將,今后便要受朝廷調遣,若是……”
話雖如此,但是秦維勉現在有信心,他那父皇會支持他的,不會如此掣肘,將他的心腹調離。
賀云津又道:“殿下若果真令我統率旁人,有您一句話,還怕他們不聽嗎?”
秦維勉默然。他沉默并非難以決斷,而是分明在賀云津話中聽出了一種對于朝廷的抗拒。他不由得想到那日在宮中,天子面前,賀云津也是難掩如此的不屑和藐視,仿佛為朝廷效命是一件多么不堪的事情。
當時秦維勉只當他是方外之人的清高桀驁,可到了今日,賀云津分明已經在軍中數次出生入死,屢立戰功,為何仍是如此態度?
“就先依你。”
賀云津立刻笑起來:
“多謝殿下。”
“濟之休息吧,我還有政事,明日再抽空看你。”
“殿下!”
賀云津馬上伸手拉住了秦維勉手腕。冬夜風冷,自營帳外刀刀刺入,遠處的風穿過軍營,呼嘯而去。
賀云津不愿放開這一點溫度。
從前的云舸便不喜黑夜,一到黃昏薄暮便要往屋里鉆,即使是元夜下山看花燈也要早早回家。那時賀云津只當他怕黑,如今卻忽然有了更深的體會。
對黑夜的回避并非畏懼,而是因為沉沉夜色之中自有一股凄涼,那是只有孤身之人才能體味的。對于他們來說,夜色中的孤凄比鬼蜮更加可怕。
所以那時云舸才會往往在夜里去找他談天。那時賀翊只當他那求愛之心膽大無比,還奇怪為何每次云舸纏著他開了門卻又那樣小心拘禮起來,仿佛連手腳都怕放錯了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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