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……”
“云津,我真不懂,你就那么喜歡他,連如此深仇大恨都能拋下?”
賀云津就知道他要問這個,但真被人點破,還是不大自在。
“國恨家仇,我從未忘記。”
“那你現在又是在干什么?為了得到他的芳心,竟能夠助紂為虐嗎?”
“不,”賀云津目光堅毅,“這個狗皇帝合該不得好死,這朝廷更是爛到了骨子里。我臨死之時都想誅除暴政,這點絕不會變。”
賀云津的面色容不得古雨不信。
“你要殺的人如今可是他的父兄。”
賀云津默然。
要說上輩子,他毫不懷疑云舸會跟他同心同德,但是這一世……
“我相信他自能明辨是非。”
古雨簡直要絕倒,甚至懷疑起自己的仙友是不是得了瘋病。他曾聽人說“為情癡狂”,原以為是修辭之文,沒想到人竟然真能為情而心智錯亂。
賀云津也知道自己這話難以取信于人,又說道:
“我自有辦法送他上這個帝位。這皇位除非他來坐,否則我亦不會甘心。”
“你要當從龍之臣,可知他拿你當什么?”
賀云津回答得迅速:
“刺敵的暗箭,防身的盾牌。”
“你這不是挺聰明的嗎!我還以為你真是個情癡了!”古雨起身指著他道,“你難道看不出?不管是情是利,這輩子你休想走近他,他不會把你當自己人的!”
“我不能看著他跟別人雙宿雙飛!”
古雨只覺又氣又恨,恨賀云津沒有血性。
“你上輩子何等英雄!成了仙反淪落至此?真是——真是丟盡了仙界的顏面!”
“我等小仙之于仙界,不過野草之于莽原,哪里有那么大的分量。”
“你——”
“誒,你既來了,就幫我這個忙吧,”賀云津話鋒一轉,語氣也緩和下來,“你入了他夢中,替我墊上幾句話,我回去后定好好謝你。”
“哦?你先說來聽聽。”
賀云津便教他在夢中要如何說話行事,又從懷中掏出個物什來。
不料古雨聽了詫道:
“你這話不能直接對他講嗎,非得故弄玄虛不可?”
“你不知道,他最是一個不信神之人,我若直相告,他只會覺得我是騙子,到時也再無轉圜余地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古雨臉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來,他眸光晶亮,湊到賀云津身前說道,“我看啊,你這故事編得還不夠跌宕,等我替你潤色潤色,管叫他從此篤信神佛,如何?”
“你別亂來!”
賀云津來不及制止,古雨抓起賀云津方才留在桌上的東西,一個閃身就不見了。
賀云津怕古雨弄出什么岔子來,連覺也不敢睡了。因為從秦維勉處走得晚,他便帶著范得生在城里住了下來,此刻他回房中見小徒弟睡得正香,便不叫他,自己叫店家送了水來洗漱一過,仍準備去找秦維勉。
天剛拂曉,下人報說太子醒了,這么一說,便給謝質也驚醒了。秦維勉問道:
“可曾告訴太子殿下我在何處?”
下人稟道:
“不曾。”
“你就告訴太子殿下,說馬上叫我起來。”
下人去了,謝質明白秦維勉的意思,坐直了說道:
“太子殿下想起昨晚的事,必然不好意思相見,定會趁你睡著自回東宮去。”
秦維勉會心一笑,說道:
“辛苦你陪我熬了一夜,所幸今日無事,你就再睡一會兒吧。”
“在曉為何不困?”
“哪是不困啊,”秦維勉苦笑,“心里有事,實在睡不著。”
這一點上秦維勉頗為羨慕謝質。謝質此人也是冰雪聰明的,凡事一點就通,職位雖然不高,但朝堂風云他全看在眼里。縱容如此,謝質似乎全不為這些萬縷千絲的事情掛心,無論遭了什么事,依然吃得下睡得香。
而他自己卻不得如此。心中的事情多了便思慮萬千,仿佛一頭不知疲倦的老黃牛,將心里這片田犁了一遍又一遍。
不料謝質聽了反倒不好意思起來。
“我是太沒心沒肺了,竟然兀自睡著,也不能為在曉分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