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哥!”
“隨我、隨我睡下……”
太子比他倆身量都高,喝多了反而更添膂力,將他二人緊緊箍在身旁,三兩步已到了屏風之側。
秦維勉心道不好。太子知道他一向不喜歡僧道之流,見到賀云津在此要么以為自己是為了那日“將星”之說心思活絡,要么定會誤解他跟這道人有些茍且之事。
謝質只覺得疑惑。一個獻書之人,有什么好遮掩的?
倒是剛剛在堂中,怎么沒看見書呢。
“在曉……”
太子硬拉著他倆往里走,給二人的衣裳都扯歪了。秦維勉心想,那后間里只有桌下可以藏人,若將燭臺熄滅,或許可以掩人耳目,只是不知以賀云津的身量能不能窩得進去。
這么一想,又憶起方才“身短貌丑”的話來,秦維勉不覺苦笑。
“難不成、難不成你……藏了人在后面?”
秦維勉一驚,忙道:
“大哥這是從何說起。”
此時不好再攔,只好由太子去了。秦維勛挾著他倆往里走,秦維勉先暗自往后面瞥了一眼——
眼前一個黑影閃過,謝質還沒看清怎么回事,太子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“你做什么!”
秦維勉這一問透著焦心,賀云津從暗處現身,抱拳道:
“太子殿下醉了。難不成二殿下還要由著他?我只是將他打昏,明日睡醒了自然都不記得。”
謝質驚疑道:“你怎么在這?!”
“適才正來獻書。”
秦維勉面似堅鐵,看向賀云津,雖未出責罰,但眼中顯然多了些謀算。他探探太子鼻息,又見太子胸口規律起伏,這才放下心來。
“先將大哥放到榻上。”
賀云津要從秦維勉手中接過太子,秦維勉沒用他,自跟謝質一起將太子搬起。
秦維勉叫了侍者來,看著他們服侍太子睡下,脫去外衣、蓋好錦被,又去吩咐秋晚回東宮傳信。
太子已經昏睡,秦維勉這周到細致的樣子當然不是裝的。賀云津知道自己的離間之法怕是難以成功了。
不唯如此,一旦秦維勉回過味來,想到他一直處處挑撥其和太子的關系,定然會覺得他大有問題。
果然,賀云津著意去看秦維勉的臉色,然而那人卻不正視他,見太子熟睡,冷聲道:
“希文,你先去書房。”
謝質聽了一愣。任誰也能看得出秦維勉是要收拾賀云津了,這么緊要的時刻,為什么要支開他?
秦維勉無聲地向他投去一個嚴肅的眼神。
“……殿下?”
謝質與秦維勉從小相伴,秦維勉無事不肯告訴他,只有近來太子的事,謝質知道秦維勉瞞了他些什么。但那畢竟是親兄弟之間,謝質倒還能安慰自己。可是如今,一個剛剛認識的野道人,竟也要背著他了?
“你先去。”
謝質對秦維勉本就恭順,更不像賀云津主意那樣大,此時雖然不解不甘,還是辭去了。
“道長隨我來。”
賀云津出得門去,就見路天雪守在門口。秦維勉走在前面,背影是賀云津熟悉的挺拔干練,卻帶著他從未見過的肅靜沉默。
那是一種無形的威懾,賀云津都拿不準秦維勉是在故意向他施壓,還是天生威嚴。
他的云正航如同清風明月,冬日朝陽,那樣溫潤包容,永遠只會讓人感到溫柔的堅定。
賀云津從未見他露出過這樣一面,心中只是擔憂,不知道他的正航此世經受了什么,才修煉出這樣的威壓。
不過這些事還可容后再想,當前賀云津都能用肌膚感受到帶甲執杖的殺氣,不知道這府中埋伏了多少兵士,只為了從他口中掏出一句實話。
賀云津是不怕死,但他若不能化解此事,以后便難收場了。
“唉。”
陰森森的殺氣之中,跟在后面的人忽地嘆了口氣。
秦維勉已帶賀云津走到了東廂房門口,他警惕地問道:
“道長何故嘆息?”
“唉——”賀云津又嘆一聲,頓了片刻,方才說道,“我嘆竟是我錯了。我原以為那日林中刺殺是太子所為,可看今日景況,恐遠非如此啊……”
秦維勉的腳步定在了東廂房門口。
賀云津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,悠悠續道:
“太子殿下若不是心中無私,怎會酒后前來?可見得太子殿下雖然對二殿下有些不滿,可絕無殺心啊。二殿下,我們——錯-->>怪太子殿下了。”
秦維勉回頭一看,賀云津抱拳低首,一副禮數周全、忠肝義膽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