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請殿下恕我欺瞞之罪。”
秦維勉伸手請賀云津坐,輕笑一聲,嗔怪道:
“賀大夫既有此書,偏要讓我尋了這么多日,是有罪。”
“此書我倒實實沒有。”
“哦?”
“那方子是我僅有,正是知道云大夫醫術如此高妙,不忍見其失傳,因此我才托付二殿下搜尋其余。”
這下秦維勉疑惑了,他問道:
“這個方子你是從何得來?”
“朋友所贈。”
要是旁人次次托“朋友”,秦維勉必然懷疑。但看賀云津的模樣,秦維勉就知道又是那個朋友,他突然對這個“朋友”生出了興趣。
正待要問,侍女奉了茶,又將兩人之間的燭火撥得更亮些。跳動的燭焰映在賀云津雙眸之中,竟于幽深之中搖晃出一池柔情來。
侍女斂手退下,走時就將門關上,秦維勉一時忘了要問的話,急急喊道:
“留著門!”
侍奉的人將門開好,行禮退去,賀云津卻露出一絲疑惑來,不明白秦維勉為何這么大反應。
秦維勉展目看了眼堂外已然黯淡的天光,低頭品茶,有意掩飾自己的失態。
方才這曖昧的天色,俊逸的道人,款款似水的目光,讓他竟一瞬間心虛起來,生怕有人誤會。
就是外親女眷在時,他也沒有過這么激烈的避嫌的沖動。
只聽賀云津還是用那樣曖昧不明的、柔情蘊藉的語氣說道:
“怎么?二殿下還以為我有害你之心?”
賀云津問得語帶嗔怪,竟莫名親昵,讓秦維勉本就不太清正的心思更加搖晃起來。
賀云津又道:
“這是二殿下的府上,一路走來帶刀執杖的侍衛不知凡幾,在下孤身空手而來,連徒兒都留在了門外,難道二殿下還怕我不成?”
激將法。秦維勉心思一轉,自然知曉賀云津的用意。盡管賀云津身上有諸般謎題,但是這人的心思,秦維勉已經心如明鏡了。
那日長寧宮中,他故意擺出一副失落神情,不過為了配合太子的刁難,不料竟賺來賀云津的動容一瞥。
那樣真切的目光,若有旁人見了,也會堅信這人用心至忱的。
自從進得他的門來,賀云津的眼神便一直在他臉上流連,明明坐得不近,身體卻一直向他偏斜。
而此時春夜涼涼,春月皎皎,春花春樹落在湖中,蕩漾起了一池春影。
秦維勉藏住了心中的千絲萬縷,直視賀云津,一臉光風霽月:
“并非我提防道長,實是道長身份特殊,還是避嫌為好。”
“此話怎講?”
“宮門王府之地,向來嚴守男女之防。這外男是不可輕易入府的,何況此夜色深沉之時?若是友朋僚屬也罷了,偏你又是個道人——”
賀云津聽他緩緩而談,到此處又宕住,不禁奇道:
“道人如何?”
“如我所說,這里向來宮禁森嚴,能進來的外人,也就是些僧道之流。那僧人要剃度受戒,不好假扮,因此居心不良之屬往往就裝作道人。倒不是說道長你心懷不軌,實在是教別人將你等的清名帶累壞了,因此如今相見便不得不多些小心在意。”
這下賀云津明白秦維勉的意思了,這是說原來有道人曾經穢亂過宮闈了。
“話是如此,可我見二殿下此處也并無女眷?”
“有些事,原也不必女眷才做得出。”
賀云津心中微訝,心想這宮闈禁地果然也有此等事來。
秦維勉又道:
“當然,我向來相信道長是個正身持律的人,即使還了俗,也必然是個守己修德的君子,是吧?”
至此,賀云津已經徹底明白了秦維勉這一席話的意圖,他呼吸一滯,也只能順著說道:
“在下只知道克己自持罷了。”
秦維勉頷首道:
“那便好。我向來最是反對那等邪淫之事,哪怕有人在我面前語提及,我都要避之不及的。”
這話雖說得隨和,但其中意味之明顯,不容得誰裝傻。
“賀道長——想來也不曾污了自己的景行清聽吧?”
賀云津直視著秦維勉的目光,知道他的云正航已是不同往日,如今是會弄權敲打他了。他也明白,秦維勉愿意花這個心思同他立下界限,也就說明對方已經準備好讓他長在身旁了。
縱然心有不甘,他也只好暫時納降。
“我與殿下,自然用心相同。”
秦維勉點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