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景舟扶著墻壁,脫力坐下,呼吸幾下,緩過氣來,看向李瀾。
李瀾用劍支著身體,觸及他的視線,道:“我不能未卜先知
,沒有安排接應我們的人。我留在這里,是因為算著時間,巡邏隊很快就能巡到這里,只要撐到他們來就好。”
停了一下,“對方未嘗不知。這樣推來,對方撤退,要么他們負責望風的人發現前來幫我們的人較多,或較厲害,要么是他們計劃有變,發現留著你比殺了你好。”
這邊說著話,布艾等人來了,他們一來,就說黑衣人突然撤離,緊隨其后就是巡邏隊。
一大群人擠入此地,空氣都不甚流通了。
李瀾由著人攙扶住自己,冷靜地補充:“看來是后者。”
許景舟也認為是后者,只因為前來的巡邏隊人數普普通通,實力瞧著也普普通通。
到底是誰一會要殺他,一會又覺得殺他不劃算,還能調動這樣精銳的隊伍?那幾個內鬼……種種思緒糾纏到了一起,許景舟忽然就想到了一個人。
……
一群黑衣人和著望風的人很快退出固金州城,到了外頭,為首黑衣人問那望風的人,何故喊退。
望風的人說,上頭吩咐,加急送來的消息。
……
許景舟李瀾不敢多做停留,迅速回了府,那對巡邏隊護送了一番。
待回府里,叫來大夫,且將傷口處理妥當,許景舟便去審問內鬼,李瀾本亦跟著去,被許景舟攔了下來。
許景舟道:“用不著你,好好休息,萬一累死了,你的親朋好友恐是要找我算賬。”
一派混帳話,李瀾聽得頭疼,就此不去。不想,半個時辰后,聽說許景舟審訊完了幾個內鬼,悍然不顧傷勢,一扯馬繩,就要離開總兵府。
去哪里?誰問他他也沒有回答,看他那架勢,像是要去殺人。
胡鬧!
李瀾忙去攔他,道:“你去干什么?”
許景舟道:“干什么?”他哈了一聲,“干你大爺。”
李瀾眉頭皺起。許景舟一把推開他,翻身上馬。李瀾握住他的手腕,背部傷口牽扯到了,有些疼痛:“做事不要沖動。”
許景舟暗罵了一聲:“我現在冷靜得很,倘若我現在不冷靜,我就該一把火把整個北境燒了!讓開,再攔著連你一塊打。”
“你是要去打……”李瀾聽到這里,對上許景舟的眼睛,心中驚了一下,“是那位嗎?”
礙于在場其他人,李瀾沒有直問。
他問得小心翼翼,回話之人卻與他截然相反,聲調高,聲音大,像是裹滿冰碴的鐵棍。“不是那位又是哪位?!”
陛下怎么會在這種時候殺了許景舟?為了什么?難道他不怕顧大人怪罪?還是說一切都是虛情假意,到底帝王無情。李瀾腦中閃過陛下和顧大人的相處,那幾個內鬼,今日遭遇的危險,種種事跡,將他腦袋攪得難受。按了按眉心,他道:“或許其中有誤會……”
許景舟道:“有沒有誤會,我已然明了!”馬蹄揚起,就要離開。
簡直是瘋了。李瀾一把扯住許景舟,將人從馬背拉了下來,不等對方站穩,以手為刃,便想劈暈許景舟。
許景舟哪里會如他意,察覺到了他的動作,立刻一掌劈向對方手臂,聽人吃痛的悶哼一聲,不自在的哼上一聲,到底是救過自己的人。許景舟讓人扶回李瀾,道:“我的事情,你不用多管。”
李瀾握住了許景舟的手腕,道:“不行。不單單是為你,還是為了那位。”
許景舟目光瞬間銳利起來:“你真是不可理喻!”
李瀾壓著聲音:“君臣君臣,本該如此。”
許景舟湊近他的耳旁:“對,他賜死你,你還要跪著感謝!你的尾巴搖成螺旋槳!”
李瀾一拳砸去,許景舟抬手接住了,冷聲冷氣道:“我是個人,我心是熱的,血是熱的,我全身器官都在竭力為我的生命工作,所以我絕對不會接受任人宰割!”說罷,甩開李瀾的手,翻身上馬,一聲低喝,人馬皆消失了。
李瀾額頭青筋暴起,到底沒有阻攔,過了好一會,平靜下來,喃喃自語:“所以大學士說,水能載舟亦能覆舟。”
許景舟的親兵布艾等人只受了輕傷,見狀,忙上許景舟。許景舟道:“你們來做什么?”
布艾等人道:“大人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。”
許景舟哈哈大笑:“等你們知道我去哪里,你們就不敢去了。”為了安全考慮,許景舟沒有叫他們回去,只是要他們和自己喬裝打扮一番,到了京城外城就不要再護送了。
總兵府,李瀾來到書房,命人加急傳信京中,一來是為提醒陛下,二來亦是為許景舟求情。
這信寄去,安排好這邊的事情,糾結片刻,他又另起了一封信,拜托自己的親信朋友照顧許景舟,如果對方出事的話。未免陛下知道,這信走的商隊的路子。
……
顧筠那晚說出許景舟死了,他也不活了的話,便同朝懨的關系有些僵了。
他極其珍惜與對方在一起的時光,打算去哄哄對方。
他后悔說了那話。
他當時想,平白無故怎會做那樣的夢?應是朝懨想要對許景舟動手——仔細想想,朝懨做得出這樣的事情。他這人你不能說他是個好人,你只能說他是個能人。
此夢很有可能是那道力量給他的警告,或者生活中種種他未曾察覺的細節,被他的直覺捕捉,最后通過夢境呈現。為了防止夢成真,他就故意說了那話。
朝懨問他在說什么胡話,又問他有沒有考慮過自己和孩子?
顧筠嘆了口氣,他將點心放入食盒,提著去找朝懨,對方正在處理政務,見他過來,沒有抬頭,只是讓人給他搬個座位。
顧筠自己把座位拖到朝懨身邊,打開食盒,端出點心,往對方面前推了推。
“辛苦了,但我現在不餓。”朝懨抬指推了回來。顧筠看看點心,又看看他,吩咐趙禾等人出去,自己一個猛扎,扎入對方懷里,用臉去蹭對方心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