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通天之事,果然是殿下一時糊涂,且看殿下如今行事,風行雷厲……”大理寺寺丞同林木說道。
林木雙手環胸,只是微微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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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落之時。
京城北門,人聲噪雜,士兵推搡著用拖車拉貨的人,嘴里說道快要宵禁了,趕緊走,不要耽誤大家時間。
一切,昏昏黃黃,整個世界猶如蒙上一層紗紙。
“殿下是懷疑他們喬裝打扮了,想要混出京城?”
到了京城,朝懨讓隨行之人分成幾撥,分別去往幾個城門,而朝懨則帶著幾人來到北門左側空地。
說話之人正是朝懨帶來北門中的一人,同樣是太子近衛。
李瀾有事回了老家,吩咐他們保護好太子——李瀾不在東宮,對外是這樣說的。
不過這些人猜測李瀾口中的有事,應是被爹娘催回去相親了,解決人生大事,因為他跟太子年歲不相上下,身邊卻沒有一個人,正如之前的太子。
朝懨聞,沒有回話,他穿著一身常服,坐在馬上,腰背挺拔,靜靜看著城門方向。疾行數里,灰塵飛揚到了衣袖,余光瞥見,垂首輕拍。
遠處再次傳來車輪與馬蹄混雜的聲音,馬尾輕掃,他抬頭看去,一輛明知不太可能出現在此的簡樸馬車出現在了眼前,不急不慌朝著城外駛去。
車簾搖晃,坐在馬車上頭的人稍稍掀開簾子透氣。
朝懨看到了對方,對方也看到了他。
隔著人海,兩人對上視線。
第8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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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季徹底過了,大宣進入了冬季,迎來第一個節氣,立冬。
生氣閉蓄,萬物休養、收藏。
顧筠立在略顯蕭條的庭院里面。
幾盞手提燈籠搖搖晃晃,黃燦燦的燈光,避免不了的陳舊。
顧筠初來大宣之時,并不適應傳統照明,因為無論如何,它都不如現代照明(白熾燈)來得明亮清晰,置身于此,總有一種模糊之感。
如果要在這種環境下面做事,他甚至會生出幾絲煩躁。
然而,時間是個能夠磨平一切的東西,顧筠現在已經能夠很好地適應了這種帶著模糊之感的環境了。
他借著燈光,查看零件,這是最后一批。
確定無誤,便可結束出差日子,返回京城。
不過這并不代表就此可以歇下,因為還沒有組裝以及測試,說來,這個時候,顧筠也不愿意歇下,這是驗證他這些日子沒有白費,同時向太子證明自己價值的關鍵時刻。
功夫不負有心人,他一個環節一個環節盯著,全數零件,一個也沒有問題。
顧筠心里輕松起來,輕輕吐了口氣,環顧四下,所有人都等著他的回答,神情不自覺帶上一些緊張。
他難得起了戲弄的心思,皺起眉頭,一面輕輕搖頭,一面伸手壓下裝著零件的木箱箱蓋。
王工匠拉著一張黑糙的臉龐,有些不耐煩道:“不行嗎?怎么會不行!這可是我在你的指點之下,盯著下頭的人,一點點磨出來的!分毫不差,我拿你那什么標準化木尺子,量過了!”
他的嗓門很大,聲音震得周圍的人,耳朵嗡嗡直響,不愧是燕召在京郊作坊時,點名的脾氣差的人。
李瀾面無表情看向了他,道:“請您冷靜一點,凡事沒有一蹴而成的。”
顧筠頷首,他看向王工匠。
從京郊作坊至現在,籠統算來,他已經和對方相處超過一百五十個小時了,但直到現在,依然不能與對方和平共處,更別提成為朋友。
這并非他的原因,而是對方的原因,對方是這群工匠里頭最不信服他的人,此時這個零件的整個制作流程,對方都在各種質疑,他從耐著性子解釋到不耐煩,用了三天。
他的脾氣,他自認為也不是特別好。
此刻,聽得對方的跳腳,顧筠竟有幾分出氣,欣賞了一下對方火冒三丈的姿態,他這才不急不慌解釋戲弄。
“我都沒有說什么,你們怎么就定下失敗結果了?”顧筠笑著問道,明亮干凈眼眸與那張蠟黃的臉形成強烈對比。
在場之人沒有一個注意到這一點,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顧筠這句話上。
李瀾問道:“所以結果是好的?”
燕召摩挲著下巴,道:“果然不出我的意料。”
一片歡呼聲之下,唯有王工匠表情更加難看,他冷冷地哼了一聲,道:
“你這人真不夠靠譜!早說答案不就好了,非要憋著壞。其他人也不知道在高興什么,別以為零件做完了,那個東西就做得出來。做不出來,咱們白跑這些日子不說,郎君可是一筆大損失。”
四下一靜。
這等掃興的話,在這時說出,惹得大家心中都不痛快。
偏偏王工匠察覺不到,他盯著顧筠,繼續說道:“到那個時候,我看你怎么向郎君交代。”
顧筠笑了。
李瀾正要開口說話,燕召攔住了他,瞇起眼睛,看著顧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