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再多,朝懨隨著黃大監去到皇帝面前。淑妃見朝懨來了,-->>識趣同其他人退下。
皇帝半倚床頭,目光如深潭般投向床前的太子,片刻沉默后,開口的聲音帶著一絲病中特有的沙啞與不易察覺的銳利:
“子鈺。”
“兒子在。”朝懨垂首,姿態恭謹。
皇帝緩緩道:“黃德同你說了吧?登仙樓并不需要木石堆砌。”
“是。”朝懨回道。
皇帝道:“如今,我身體抱恙,精力不濟,這‘夯土筑基’之業,終需有人代我躬親力行。故,令你領幾樁‘夯土筑基’實務,不過——”
皇帝聲音陡然轉沉,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嚴:
“你身為儲君,性直魯莽,此番清修獻策,雖有孝心,卻失于思慮,累得朕躬違和難安!此乃大過!當誡!”
朝懨跪下認錯,又說日后定不再犯。
皇帝道:“你給我辦一件事,此事雖小,卻關乎宮禁體統。你辦好了,朕才能夠放心交代你做實務。”
太子身影筆直,垂落的眼睫在鼻側投下兩彎沉靜的弧影,如墨點入寒潭,不起波瀾,道:“請父皇示下。”
皇帝身體微微前傾:
“近日清修,我聞宮外出現了你太奶奶慈壽宮里的舊物,著人探查,確實不假。
“我不欲聲張,免得六宮不寧,前朝震動。著你悄然暗訪此事,東西由黃德收著了,你去找他拿。所查所得,不必成文呈遞,密告黃德,他會即刻告知我。”
這一段話說得極慢。
皇帝說罷,閉上了眼,仿佛極為疲憊:“退下吧。”
“兒臣遵旨。”
.
朝懨退下后,去見了淑妃,兩人簡單交談幾句,便分開了。分開之前,淑妃拉住了朝懨,嘴唇微動,用氣音說道:
“太后慈壽宮里的舊物是太后舊仆李常喜,現在百珍庫故器小庫做事。太后關你禁閉時,正是他給你送的飯,你應當記得。依我來看,舊物很有可能是他偷盜販賣到宮外的,陛下此次,是為試探你是否絕對向著他。
“李常喜這事,你看著辦吧,不能顧及年少情誼,放對方生路,也不能當機立斷處理了對方。前者易叫陛下認為你并沒有向著他,后者陛下會覺心寒,懷疑你也會這樣對他。”
朝懨眼珠微動,輕輕應是。
淑妃猶豫再三,道:“你如果覺得難受,回到東宮,便讓阿筠陪你出去散散心。好了再來處理這事。”
朝懨笑道:“好,我知道了。阿娘,我們走到這一步前,便做好了犧牲一些東西的準備,不是嗎?”
“去吧。”淑妃道。
朝懨離開慈寧寺,臉上的笑容徹底淡了下去,他坐在馬車里面,臉上神情很淡,矮幾上頭的燈盞明亮,他的身形拉成巨大如野獸般的影子,覆壓半壁馬車空間。
木質涼香交織,沉悶得令人窒息。
他撩開車簾,詢問一側的貼身侍衛,道:“他回來了嗎?”
貼身侍衛還未回答,他又靠了回去。
人不會回來這樣早的,今早燕召發來消息,說是要前往第二個地方。
高燒這個借口可以使得對方在外弄完一半零件再行回來。算算時間,得四日后回來了。
至于其他零件,當時商量的是,后面再找個可以大幾天,甚至十來天不露面的借口,離開東宮,接著做事。
朝懨不太明白自己為何問出那話,他是知道答案的。或許是因為今天天氣轉好,他格外想念對方吧。
老實點說,他想要親對方,抱對方,撫摸對方的皮膚……真是要人命的事情。
……
“如何?”
當天半夜,燕召收到了東宮那頭的消息。
顧筠等人早已抵達第二個作坊,幾個時辰的正事做罷,正在休息。燕召是到作坊外頭收的消息。
李瀾察覺動靜,前來詢問,燕召笑道:“殿下沒事了,不必擔心。”
李瀾轉身就走。
燕召追了上去,手臂擱在李瀾肩膀上頭,道:“殿下得了個差使,差使做好,便有更大施展之地。殿下如今勢力還不算強,容易受制……”燕召瞇起眼睛,不再多,停下腳步,勾住李瀾的脖頸,也不讓他繼續上前。
李瀾皺眉:“怎么了?”
燕召揚起下巴,示意他朝前看。
李瀾仔細看著前方,只見樹影重重之間,一個人影鬼鬼祟祟。兩人不動聲色靠近,等到靠近一看,不是別人,正是顧筠。
顧筠此刻已經卸去厚厚的粉妝。
燕召道:“張二兄,這是……?”一面問著,一面朝下看著。
顧筠懷里抱了一個木盆,盆中裝著衣服,聞聽此話,面上紅了,眼神漂浮,道:“我去附近水井打點水,房內的水用完了……”
“找水?”李瀾不解重復,“您是要做什么?衣服臟了,洗衣服?這事讓隨行婆子去辦就好。”他說著便要去接顧筠手里的木盆及衣服。
顧筠朝后退上一步,與此同時,燕召五指一攏,抓住李瀾衣領,把人扯退幾步,道:
“冒犯了,他是個榆木疙瘩,不懂事兒。不過這么晚了,安全起見,還是不要在外走動,畢竟您是位女子,我們擔心,殿下更會擔心。請您回房,水我一會給您送來,不必擔心。”
伸手在袖兜里頭一夾,夾出一張疊得整齊的紙條,遞于顧筠。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