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筠仰頭,借著融融燈火,瞧見了這戶人家的門匾,上書“妙手回春”。
輕叩院門,一個瘦弱女子迎了出來,將他們邀了進去。
里頭面積不大,臨近院墻的地方放著幾捆干燥的草本植物藥材,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苦澀的味道。
大夫就-->>在正房,這是一個中年人,留著一撮小胡子,他坐在堂前泡腳,手里拿著一本醫書,輕輕翻看。
瞧見人來,問及原因,放下醫書,擦干雙腳,命女子把水拿出去倒了,趿上布鞋,來到朝懨面前,先與他把脈,隨后檢查他的腦袋。
顧筠立在一旁,看著大夫。等到大夫檢查完畢,道:“大夫,他沒有事吧?”
大夫道:“沒有,不過磕到了,側邊起了一個包,弄些藥油擦拭幾日,這包就能消下。”他一面說著,一面命朝懨把衣服脫了,要瞧對方身上的傷口。
顧筠看向朝懨,見到對方點頭,跑到門口,利落地關上房門。
大夫聽到響聲,受了驚嚇,警惕地看他,道:“你要做什么?”
顧筠輕聲問道:“大夫,你看他會不會因此喪失最近記憶?”
大夫皺眉,道:“這怎么會呢?他當前狀態好著呢。皮外傷罷了,何必大驚小怪?”
顧筠道:“那他以前的記憶還能恢復嗎?之前有大夫確診他喪失了以前的記憶,因為腦袋里面有著瘀血。”
大夫聞,有些詫異,道:“竟有此事!”他轉頭仔細查看朝懨腦袋,又詳細問起朝懨當前狀態,最后得出結論,“瘀血這個東西,我并不能確定它什么時候才會在腦中消去,或許一輩子也消不了。不過只要人沒有大礙就好,前塵往事,隨他去罷!”
顧筠聽懂了下之意。
這便是說,朝懨沒有恢復記憶。
他心頭喜了起來,又很快因為謹慎,將情緒壓了下去,靜默無地立在一旁,看著大夫給對方身上的傷口上藥。
蠟燭淌淚,燒去一截。
顧筠接過大夫遞來的藥膏,記下對方所說的藥膏使用辦法,正要去拿朝懨的外衣,幫他穿好。聽得朝懨對大夫說道:“勞煩你給我夫人拆了紗布,再開一劑去傷疤的藥物。”
“你夫妻二人都受傷了?”大夫低聲嘀咕,“做什么的啊,兩個人都能受傷。”他嘀咕完,一口應下,示意顧筠尋個地方坐下,他這就去拿剪子,以便拆解紗布。
顧筠眉頭一跳,維持著冷靜,道:“我覺著傷口還有些癢,興許是沒好全,過些日子再說吧。”
大夫道:“這種情況,或許是紗布悶著傷口了,總之,拆開看看,如果沒好,那就重新上藥包扎一下。”
顧筠道:“不必。”
大夫頓住,看向朝懨。
朝懨系好腰帶,整理衣襟,道:“也不是第一次瞧大夫了,何故如此?上次你受傷就是頭一次給你看病那個大夫處理的。大夫眼中沒有男女之分。再則,我還在你身邊。”
至此,顧筠算是明白,為何自己之前受傷,傷口進行了處理,卻沒有暴露身份,原來給他處理傷口的大夫是之前給他看病的大夫。
顧筠清楚記得,對方一早給他看病時,就發現了他的性別。
或許是不想惹事,也或許是誤會了什么,總之對方沒有亂說,嘴巴嚴實像是抹了膠水。
顧筠就在學習對方這種好品質。
顧筠裝出一副分外害羞的模樣,道:“我醒著時,就是不行。我會自己處理,不假他人之手。”
朝懨目光輕淡,靜靜看他。
顧筠隨即想到一件事情,那就是他前些日子感冒了,對方給他請了太醫來看,應該是太醫來看。這位太醫難道沒有發現他的真實身份,就連這些民間大夫,都能發現的事情,太醫發現不了?可是瞧著朝懨這些日子的反應,對方不像是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。那么只有兩種可能,一種,那個太醫就是朝懨口中所說的庸醫,學藝不精,看不出來這些東西;一種,那個太醫并沒有給他把脈,只是摸了額頭,確定發燒,開了退燒的藥物。
顧筠稍稍定下心來,他望著對方的眼睛,堅持自己的想法,道:“我就要如此,我不覺得我做錯了。”
“過來。”朝懨道。
顧筠看了看他,慢慢挪了過去。
“您不能強迫我,您之前說的,我跟您走,想干什么干什么……”顧筠低低控訴。
話未說完,顧筠腦袋被對方弓起手指,敲了一下。
朝懨道:“難受了別叫。”
顧筠:“我本來就不難受。”朝懨如同普通病人,付了銀錢,往外走去,顧筠見狀,跟了上去。等到出門,顧筠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,壓低聲音,道:“夫君,再找一個大夫看看?”
朝懨道:“怎么,不放心這位大夫?這人我打聽過了,醫術不錯。”
顧筠道:“多找一位大夫看看,也是好的,以防萬一。”
朝懨沒有回話,顧筠擔憂他不愿答應,心下正盤算著找更有力的說辭,說服對方,對方回道:“好,不過這個時間,去哪里再找一位大夫?”
顧筠立刻說道:“附近應該有大夫吧?我們就在附近找位大夫看看。如果附近沒有,就打聽一下哪里有醫館,去那里找位大夫看看。”
朝懨同意了。
顧筠暗自竊喜。
朝懨垂眼看他,看了片刻,目中浮出笑意,抬手揉搓那顆毛茸茸的腦袋。
顧筠扒拉了兩下,沒有扒拉開對方的手,權當自己死了,任由對方把自己的頭發挼作一團,像被八級臺風肆虐過了一樣。
“毛病。”顧筠低低說道。
朝懨笑道:“說什么呢?在罵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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