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朵像被細細小小的蟲子爬過,留下一串溫熱且濕漉漉的感覺,顧筠猶遭雷劈,身體情不自禁抖了一下,感覺渾身不適,伸手捂住耳朵。
疾馳而來的風,從他指縫鉆入,又將他的耳朵吹得發冷。
他聽到破太子在他身后發出悶笑,笑聲愉悅,消散荒野。
顧筠:“……”
“該叫什么?”對方問道。
顧筠憋了一會:“夫君。”
對方應了一聲,繼而問道:“你怕被親耳朵?”
顧筠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。從前,他從未意識到這個問題,也是,從前沒有哪個人像破太子一樣深井冰,親他耳朵。顧筠自然不肯承認,承認這話,對他又沒有好處。
“殿下……夫君偷襲,我有些反應不過來而已。”
朝懨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,道:“以后提前跟你說一聲。”
顧筠不回話,他怕他回話,就會夾帶私貨,把深井冰三個字說出來。
朝懨直起了身,目視前方,道:“孟、寧兩人找上我,說我是當今太子,人活于世,權勢難棄,不論是與不是,我都認下這個身份。此去京城,我心惶惶,盡管娘子坦白,騙了我,可我還是相信娘子。娘子陪我一起,我方才安心。”
顧筠揉著耳朵。
“記住,這個秘密一定不能對外說起。”朝懨放開他的腰,扯下他正在揉耳朵的手,“娘子聽清了嗎?”
顧筠道:“聽清了。我只遮了一只耳朵。”說罷,反手拉住對方的手
,重新放到腰上。破太子,不許松手,他摔下馬怎么辦?
朝懨道:“做得到嗎?”
顧筠不太相信,嘴上卻不自覺地應下。
現在的情況,不應下還要什么辦法?不應下對方就會說實話嗎?
顧筠眼珠子在眼眶里面打轉。
雖然沒有道德,但他真心期望對方所為真,最好,一輩子都恢復不了記憶。
二十多年的記憶,其中必定有很重要的信息,如果對方后面不能整理出來這些信息,日后想要隨隨便便處理了他,那就不太可能了。
他會捏著這個秘密,加以利用。
對方后悔告訴他這個秘密,也沒用了。期間,他能在自己能力之內做些事情,增加掌控自己命運的籌碼。
他一直擔心的性別問題,也能迎刃而解。他可以一直裝作身體不好,對方總不能強上,如果對方強上,這個秘密總能讓對方恢復理智。
對方高不高興,與他何干?
對方實在不高興了,他卷起包袱就跑。那時對方總不能看他很嚴。
顧筠回歸現實,緩緩嘆了口氣,這是幻想什么呢?以為未來發展能夠由著他的想象發展?
……
夜半,回到了租房。
租房亮著燈,里頭空了一點,朝懨借來的書和畢老三那個書箱,都不見了。
顧筠心想,應該是還給原主了。這些原主要是知道自己的東西是被誰使用了,誰代寫了,怕是要把相關物品,找個工匠,裱起來。
至于其他東西,別說收拾,動也沒動。
顧筠吃過廚房溫著的藥,打開自己的包袱,里面有著他的衣服和沒用完的蒙汗藥。他從中拾出一套衣服。
他打算沐浴了,睡上一會,再行收拾東西。
進了竹簾,脫去衣服,看到中衣背后的血跡,他才想起自己背后的傷口裂開了,忍過一時之疼,后面傷口不痛了,他竟忘了這茬。他忍不住扭頭朝后背看去。
后背的細白紗布,紅了一半,輕輕按一下紗布邊緣,傷口便如螞蟻撕咬,又痛又癢。
應該沒事吧?
顧筠擰著眉頭,看了一會,正過頭來,擰干濕巾,擦拭身體。
洗罷,穿上全套衣服,給膝蓋敷上藥膏,借著熱水,又用胰子洗了頭發,添加了白茅香的麻油抹了頭發,他帶著一身熱氣,抱著衣服往外走去。
朝懨坐在外面練字,聽到動靜,朝他這邊看來。
顧筠將沾著血液的中衣往其他衣服里面團了團,走出房門,留下里面的衣服,其他衣服盡數交給等在外面的娘子。
朝懨請了處理家務的娘子,顧筠這幾日就沒有干過什么活。
他坐在房后,把里面的衣服洗凈,晾好,空手回房。
朝懨不在房內,他爬上床正要睡覺。朝懨端著兩碗白白的土鯽魚湯走了進來。
“吃嗎。”朝懨問道。
顧筠聞到香氣,頓時覺得饑餓,他跑了幾個時辰,晚飯也沒有吃。他立刻洗了手,拿起勺子,乖乖坐到桌前。
朝懨放了一碗在他面前,他拿起勺子,勺上魚湯,喝上一口。
味淡,湯濃,很鮮。
顧筠眼睛一亮,放下勺子,捧起瓷碗,快速喝完,看向朝懨:“夫君,還有嗎?”
朝懨從容不迫指了指廚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