徹底熄滅之時,天空泛出一點白來。
顧筠豁然起身,他望向林岳,環境灰撲,看不清對方具體情況,不過可以看清對方的輪廓。對方正著睡覺,雙手置于腹部,很規矩也很沉靜的睡法。
顧筠穿上布鞋,輕手輕腳,走到對方身旁,輕輕喚了對方的名字。
沒有反應,沒醒。
顧筠躡手躡腳離開,來到水潭。
四下張望,無人,他尋了一個草深的地方,在邊緣踩上幾下,確定不會松散,把頭發綁起,褪下衣服,撩起潭水,清洗身體。
他身體沒有出汗,亦不曾沾染污穢,故而一點也不臟。
但他以往是日日清洗,如今已到極限,但凡有條件,他都要清洗一下。
仔仔細細清洗一番,顧筠用手撥去身體上的水,摸摸胸口輕輕一碰,泛出細密疼痛的烏黑傷口,拿起一旁的衣服。
清洗過了,無論之前的衣物是否干凈,他總有些別扭,拎起片刻,方才穿上,裹住冷得皮膚起了雞皮疙瘩的身體。
天亮了一些,不遠處的地方,一片衣角輕輕飄過。
顧筠回到橋洞,林岳還未醒來,他蹲在熄滅的火堆旁邊,汲取不存在的熱意后,雙手往衣袖里面一縮,站在寫著復雜字的地面,對著它們,一個個讀。
昨晚翻來覆去記了一通,入睡之前,又在心里默念一遍,百來個字,倒是記得分毫不差。
前方傳來細微動靜。
顧筠抬頭看去,笑道:“夫君。”
“嗯。”
林岳低低應道,別開了臉。
顧筠覺得奇怪,撲了過去,湊到對方臉前,幾乎要懟上對方鼻尖。
“你怎么了?”
林岳:“我怎么了?”
顧筠道:“你躲我。”
林岳挑起眉頭:“我躲你做什么?”他閉上眼睛,似乎還沒睡醒。
顧筠觀察他一會,得不出個對方躲自己的理由,權當對方還沒睡醒,處于恍惚之間,七魂五魄還沒歸位,叫自己誤解了,解除疑惑,退到一邊。
林岳瞇了一會,起身了。
兩人洗漱完畢,裝了滿滿一竹筒溪水,朝縣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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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妾和門房直到天快亮時,才回來,兩人自去清洗一番,等著馮夫人召見。
天亮,馮夫人召見他們,詢問事情處理得怎么樣。
兩人皆答處理好了。
馮夫人道:“人斷氣了么?”
門房答道:“沒有。”
馮夫人皺起眉頭。
門房又道:“不過荒山野嶺,無人醫治,很快就會死了。”
馮夫人道:“你們沒叫人看到吧?”
門房忙道:“沒有。”
馮夫人看向小妾。
小妾垂著的眼皮下頭,眼珠輕顫,她小聲回道:“夫人放心,沒人看到。”
“行了,下去吧。”馮夫人道。馮牢頭這時也起床了,他命人去城門,看到林岳,把人帶過來。馮夫人趁著這個時間,同馮牢頭說起自己昨晚的想法。
“機不可失,失不再來。借著趙娘子這個事情,拿捏林岳……”
“拿捏他做什么?”馮牢頭道。
馮夫人道:“自然為我們所用。你不是想要往上升嗎?他肯定有主意。這種有著軟肋,才思敏捷的人,辦事才會妥帖,比你那些兄弟,好了許多。”
馮牢頭道:“說他就說他,打壓我兄弟做什么?”
馮夫人恨鐵不成鋼,道:“你便說,要不要往上升?”
馮牢頭道:“自然是想的。”
馮夫人道:“那你聽我說……”
這頭,林岳和顧筠一進縣城,就被馮家下人看到,要他們跟自己走。
今日工地那頭事情多,開工時間早,林岳托他去同老匠師說一聲,晚些才去,便帶著顧筠,自個去了馮家。
第二次登門,輕車熟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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