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岳對顧筠道:“回去吧。”
燈火逐漸由明-->>轉暗,銅鑼聲響起,兩人沿著大道,徹底走出縣城之時,宵禁時間到了。
陳舊城門被兩個門吏合力關上,“哐當——”一聲巨響,四野寂靜,鳥雀驚飛,幾聲遙遙傳來的犬吠,因此顯得格外清晰。
顧筠屏氣凝神,聽著林岳的腳步聲音。
穩重,從容。
顧筠肯定對方猜到了什么,但對方什么也不問,像是往他頭上懸一把利劍,令他膽戰心驚,唯恐利劍什么就要墜下,將他從頭穿到尾。
他恨極這種壓迫!
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他想要抓住對方詢問對方究竟猜到什么,手伸了出來,即將碰到對方時,手指蜷縮幾分,他又縮了回去。
這樣詢問,得出答案,之后呢?
之后該怎么辦?
他應該針對對方可能得出的猜測,準備好相應的回答。
死人不會說話,只要他的回答沒有邏輯上的錯誤,對方就不會知道他把趙水來殺了。
打人,可以說,殺人,不可以說。
這兩件事嚴重程度不同,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個罪犯,且是一個犯罪過后,如此冷靜的罪犯。
他特別清楚自己有多需要林岳,正因如此,更不能叫對方因此甩了自己。
顧筠一路想著事情,到了地方,也不知停步,一下子撞上林岳。
林岳發出一聲悶哼,轉頭扣住顧筠肩膀,道:“你在發什么呆?”少了樹蔭等遮擋,清亮月光明晃晃落在他的身上。
顧筠仰頭,能夠清晰看到對方的表情,一如既往地平靜。
顧筠差不多準備好了相應回答,他正在心里確定一個主意——除非對方主動開口問他,否則他就裝不知對方已經猜到幾分的傻白甜,絕不開口。
故而,此刻聞,他搖了搖頭,道:“我在想那個趙水來會不會再來找我們麻煩。”
林岳收手:“我請馮牢頭警告他了,按理來說,他不會再來找我們麻煩了。”
顧筠點頭道:“那就好。”
林岳道:“中衣給我,我要去水潭沐浴,一身的汗。”頓了頓,“你與我同去。”
顧筠把林岳的中衣解下來,遞給對方,慢吞吞跟著對方去了水潭。
林岳脫了衣服,于水潭邊上沐浴。
顧筠在一旁洗了手腳與臉,又咬著柳枝漱了口,順手把林岳脫下的衣服抱到其他人經常洗衣服的地方,認真洗衣。
他沒有洗衣服用的工具,也沒有草木灰、皂莢之類的東西,純用手揉搓,污漬洗不掉不礙事,能將汗和灰洗掉就行。
林岳挺愛干凈,即便干著苦力,衣服說來也不算臟。
顧筠洗完衣服,把衣服擰干,一個個疊放在一起。
外褲,直襠褲,倒是不曾洗,它只是外面臟些,里面沒有染汗,勉強能夠接著穿,等到下次沐浴,里面穿著的中褲干了,就能與其換洗了。
幸而天氣轉涼,對方里外的褲子都是長款,否則就要一直穿著外褲了,十分麻煩。
水太冷了。
做完這一切,顧筠的雙手已經凍得失去知覺,從指尖到指根,那至整個手掌、手背,都泛起了紅。
不過蠟油燙出的幾個傷口,與之相反,泛起了白,但不知是不是太冷的緣故,并不疼痛。
他站起身,雙手合在一起,一面搓手,一面輕輕哈氣。
一旁,水聲停了。
顧筠扭頭看去,林岳已經洗好了。
濕漉漉的長發嘀嗒著水披散,順著年輕挺拔的身軀往下流淌。
他盡力擰去發上多余的水,咬著發繩,肩背舒展,手指充當梳子,勾牽頭發,幾下抓好,拿發繩一綁,束好。
確保頭發不再妨礙穿衣之事,彎身去拿衣服。
這個過程,顧筠清楚看到他過分出眾的男性特征,也看到因他動作而起伏的肌肉。
林岳從上至下,該有肌肉的地方,都有肌肉,每一塊肌肉都格外流暢漂亮,放現代,稍稍擦邊,就能成為紅透天的主播。
他彎下腰時,宛如一座山岳,在長著野草的地面,投出一片陰影。
同為雄性,顧筠感到莫大的壓迫,他低頭看了看自己,懷疑自己如果對上林岳,沒有一分鐘,就會被人打死。
——對方發現真相,真的不會打死他?
顧筠猛地冒出這個想法,冷汗直面,他面對林岳本來就很老實,現在更老實了,像個鵪鶉。
林岳穿好衣服,解開發繩,邁著長腿,帶著一身水汽,走了過來。
“夫君。”顧筠下意識,弱弱地喊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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