買了一批豆餅和粗糧回來,他讓三嬸制作成餅子。將堂姐家仨孩子找來,安頓他們每天上學的時候先過來這邊。
黃豆、玉米、高粱、麩皮、許多雜糧磨成粉,然后加水團成團上鍋蒸。因為里頭沒有白面,所以吃起來非常硬。可現在這個時期,別說硬了,但凡能吃的都不會嫌棄。
每天中午給仨孩子一人一個不大的窩窩頭,三嬸對此是感動的熱淚盈眶。自己每餐少吃一些,看著仨外孫終于有了力氣,她這一顆心才算放下。
這樣沒幾天,死老頭子中午的時候忽然出現。這些天他就說不對,仨孩子明顯有精神了。他追蹤了閨女好幾天沒發現她偷偷給孩子,卻原來是在這兒啊。
“嘿,可讓我給逮住了。”
三嬸看到是他來,嚇的一個激靈。跟他過一輩子她太了解他了,這人就是個混不吝、不要臉的。之前舉報向東,如今居然還敢登門。
“-->>你來干啥?”
仨孩子嚇的躲到了姥姥身后,對這個姥爺同樣厭惡又畏懼。他跟倆舅媽合不來,如今在他們家吃飯。媽媽讓他們尊敬姥爺,可姥爺真的好討厭。在他家吃飯,還老是挑剔媽媽偏心。
“我咋不能來?”三叔聲音非常大,他知道蘇向東不在家。他怒氣沖天,伸手指著仨孩子。
“你們幾個小崽子,跟你媽合伙克扣我是吧。把糧食給你姥姥,讓她偷偷做給你們吃是吧。老子就說每天喝稀糊糊呢,敢情都讓你媽克扣給你們了。”
大外孫九歲了,能聽懂好賴話,當即就白了臉。“姥爺、不是這樣的。”
“屁。老子都看到了,你還狡辯。”
孩子畢竟還小,媽媽說要尊敬長輩,他們對著姥爺急的不知道該怎么說。蘇老三瞪著眼不依不饒,伸手去搶三嬸手里的干糧。
三嬸往后一躲,他撲了個空,氣的指著她大罵。“一幫子吃里扒外的東西,都是你這個頭帶出來的。上梁不正下梁歪。對自己老頭刻薄狠心,對旁人倒是熱情善良。劉春梅我告訴你,你這輩子的依靠是老子,是老子。”
三嬸早看清他什么德行,聞翻個白眼冷哼。“狗屁。老娘才不稀罕你。你給老娘滾,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。”
“你、”三叔氣的暴跳如雷。“劉春梅,你反了天了。”
“對,我就是反了。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。我被你欺負一輩子了,我就反了你了怎么地吧。”
三嬸吃苦耐勞一門心思的為自己的孩子,一輩子任勞任怨。但其實她性子并不是軟柿子,之所以一直忍著,那是因為實在沒有經濟能力。沒工作,沒住處,這兩項就制約了她。除了忍耐別無他法。
可如今不同啊,如今她在侄子這里過的很好,她有底氣。論飲食,蘇向東是糧站站長,他還有積蓄。論住處,她在自己家跟老頭子擠一個床,他抽煙還不洗腳,得忍著他的臭烘烘。
在兒子家擠在臨時搭建的單人床,床放在客廳,她每天最晚睡最早起,根本沒有任何私人空間。可如今在侄子這里,她單獨住著東廂房,一個人隨便自由自在。
“你趕快走,不然我拿大掃把打你。”
三叔不信她敢動手,站在那里不為所動。那仨拿著干糧在默默的吃,眼看很快就要吃完,蘇老三忍不了了,居然上手去搶。倆大的下意識躲著飛快的跑,但小的還小反應慢,等孩子覺得不對,手里的窩頭已經不見。
“哇、”孩子哭起來,委屈的不行。“那是姥姥給我的。”
大的跑過去義憤填膺:“姥爺,你怎么能搶小弟的窩頭。那是我舅舅舅媽省吃儉用,節省下糧食給我們換的粗糧,貼補我們的。”
蘇老三咬了一口,這窩頭的確粗糙的很。但他已經連續吃了幾個月的稀飯,每天都處于饑餓邊緣,可顧不上什么粗不粗的。
“放屁。你舅舅舅媽能那么好心……”
“三叔、”舒窈安頓好孩子,從屋里出來了。“你這樣不成體統。你是長輩,理應愛護小輩才是。孩子餓的走路都打晃,蘇向東不忍心,我們這也是牙齒縫里省出來換了些粗糧,你怎么能跟孩子們搶呢?”
舒窈這話其實已經挺重,要是一般人但凡有些羞恥心,他就該臉紅才對。可三叔臉皮厚的很,抬手又咬了一口窩頭。
“現在是什么時候,糧食都不夠吃。咋,你們家有糧呢?要不是你們騙我,這是蘇娟克扣的口糧,要么就是蘇向東假公濟私。小心我去告你們。”
“告、你告去。”舒窈也惱火了,美目怒瞪他。“大人們餓著肚子想給孩子省一口,怕孩子小經受不住。你倒好,當姥爺的人,居然搶孩子的干糧。你臉皮比那城墻拐彎都厚。”
“你敢罵我、”
“我不止罵你,我還打你呢。你跑我們家撒野,以為我們家沒人了是不是。”
舒窈其實不是很擅長跟人吵架甚至動手,但事情逼到這份兒上了,她也是急眼了。三叔明擺著趁蘇向東不在的時候來的,男人不在家,她難道就眼看著有人在家里撒野。
平時掃帚就放在墻角,她還沒過去呢,三嬸已經拿在了手里。三嬸出手絲毫不留情,趁著他不注意,一下子狠狠的沖著他后背敲了過去。
“你個混蛋糟老頭子,你個不要臉的老東西。老娘今兒打死你老娘給你抵命,也好過你一天天不是折磨我就是折磨閨女。”
三嬸一邊打一邊罵:“死,給老娘死。死了老娘給你抵命,你個禍害。”
老兩口正打著,舒窈在一旁暗自幫忙,三叔想抓住掃帚反擊,被她一下子給敲中了手臂。疼的他胳膊一縮,又挨了老伴好幾下。
“爹,娘,你們這是干啥啊?”
蘇娟找來了,進門趕快先拉架。舒窈看似也在拉架,實際上暗中給了三叔好幾下。疼的他齜牙咧嘴直叫喚。
“舒窈,你居然下黑手啊。”
“活該。你跑我們家來撒野,姑奶奶就得教訓你。”
舒窈以往基本不會明面上跟人沖突,但現在她是想開了。一個賢良淑德好媳婦的名聲,換來的除了一再吃虧外,啥也落不著。還不如讓別人覺得她不好惹,這樣她也不用明里暗里的吃虧。
要讓人說你好,那你得吃多少虧,受多少委屈。就如前世孫家,她一直是那個犧牲奉獻的,所以他們說她好。困難年代一家子她最瘦,貧血嚴重的好幾次暈倒,渾身水腫。
如今她想明白了,虛名沒必要。而且真正在乎你的家人,也不會讓你吃虧才說你好。那叫精神控制,用他們的語換取你的勞動力。
心里想的非常好,實際前世一輩子的習慣,如今改了行事風格,她還是有些擔心。但重生以來她就決定要改變的,決不能遇事退縮。三叔跑到家里來找茬,她作為女主人態度得鮮明。
三叔被揍的渾身都疼,但現在暫時還沒見烏青。一番揪扯大家坐了下來,三叔依舊堅持這些干糧是閨女克扣家里伙食偷偷給了,讓給她家仨小子補充的。
“蘇向東一口水都舍不得給我,他能舍得每天給你家仨小子吃干糧?你們騙誰呢,老子不傻。”
蘇娟也是發現了不對勁,所以來找母親問情況的。仨孩子明顯吃到了食物,她左思右想除了母親不做別想。但她不確定母親是偷摸給的,還是跟堂弟兩口子商量過。
如今冷不丁聽到父親如此說,頓時一顆心涼透。“爹、你怎么好意思說出這話的。”
不等蘇老□□駁,她開始掰著手指頭跟他算賬。“家里五口加你六口,林大頭打零工已經接連倆月都沒什么收入。就我自己的工資,勉強夠給咱們六口人買糧。每人每月不到三十斤糧食,平均下來兩頓飯除了稀的怎么可能還有干的?我要是將家里糧食偷摸給我娘,那咱在家別說稀飯,我最多給你一口熱水。”
蘇老三一輩子沒做過飯,但他生活的這個時期,對于糧食都是心中有數的。一個人一天劃不到一斤糧,而且都是粗糧。不存在細糧換兩倍粗糧的做法。就這點兒糧食,的確做不了什么。
“那也不至于頓頓稀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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