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方路口剛好變成紅燈,顧輕舟轉過頭,“我問了全城的花店,只有這家說有石榴花,去了才發現是石榴和花。”
車載音響適時打開,放的是李斯特愛之夢第三首。顧輕舟像第一次遇見他一樣,認真地做著自我介紹:
“你好,我是顧輕舟,今年24歲,身高一米八九,本科學歷,職業保險銷售,月薪六千到三萬五不等,家住觀潮路,名下一房一車,父母恩愛,都有社保和退休金,家里還有個弟弟,年紀還小但不怎么煩人。”
靜止的車子攔住了道旁的風,金色的路燈在夜幕中幻化出小小的白晝,琴音從顧輕舟手邊一直流淌到溫執意腳下,往事結出鮮紅果實,沉甸甸落在掌中,舊夢鋪成一條繁花錦簇的路,使他和故人在嶄新的時間里重逢。
顧輕舟亮出兩張電影票:“我喜歡你很久了,明天能和我約會嗎?”
溫執意不答,顧輕舟耐心地等著,微笑注視著他,片刻后,溫執意指指前方,“綠燈了。”
趁顧輕舟轉回前方,溫執意飛快從他手里抽走了電影票。
今晚回家的路格外長,半路飄起了雪,郊區的雪下得比市里更大,車輪推開兩指厚的積雪,轆轆碾過金魚巷的石板路。
后座安安靜靜,溫執意頭歪到窗玻璃上,睡著了。顧輕舟把他抱進去,一樓的臥室的門開著,和他走那天沒什么兩樣,床上擱著一對枕頭,這幾天溫執意還是睡在里面。
內側枕頭上躺著一沓a4紙,顧輕舟把人放在床上,俯身時剛好能看見紙上的內容,他的臉在觀潮路9號的攝像頭面前放大,因進不去家門而眉頭緊皺的倒霉樣被做成封面,往后翻翻,還有他復活后的種種行跡。
這沓文件應該叫“顧輕舟三宗罪”,想到溫執意可能每天看著這玩意兒入睡,以此鞏固和他冷戰的決心,顧輕舟就覺得該把它銷毀。
還沒來得及實施,溫執意翻了個身,精準地將文件從他手里打掉。
顧輕舟在床邊蹲下,趴在他耳邊說話:“睡著了?”他故意嘆了口氣,溫執意耳朵立刻抖了抖,“偷偷親一下睡美人,不會被發現吧?”
溫執意猛地坐起來,額頭把顧輕舟撞開,“我要喝水。”
加了蜂蜜的溫水很快送到他手中,溫執意咕咚咕咚喝干凈,抬頭問他:“你怎么還不走?”
顧輕舟站在床邊望向窗外,雪花在紫杉樹的燈光里變成彩帶,“雪還沒停呢。”
“你開的又不是自行車。”
顧輕舟彎腰捏捏他的臉,“你睡著了我再走。”
溫執意背對著他躺下,拉起被子一直蓋到下巴。安靜了兩分鐘又轉回來,不料顧輕舟盤腿坐在地板上,枕著胳膊趴在床沿上看他,近在咫尺的臉上一副無辜神情。
溫執意閉上眼睛,“你守著也沒有用,酒醒了我還是不記得。”
“哦——”
不等他睜眼去看顧輕舟的表情,比雪花更加柔軟輕盈的東西落在皮膚上。
“那醒來重新和我戀愛吧。”
蜻蜓點水吻了下他額頭,顧輕舟意猶未盡,手掌反復搓著自己褲子,“溫甜心,如果你還在生氣,我就多追你一會兒,現在這種感覺也挺新鮮的。我就一個請求,不要每次都把進度條清零,從今晚的開始保留可以嗎?”
溫執意全身心裝睡,嘴唇緊閉,他拍拍褲子站起來,“我走啦,明天見。”
剛出房門,身后有腳步聲,顧輕舟回過頭,溫執意拿著一把長柄傘追上來。
“哎呀,從門口到車上也就兩步,你也太體貼了。”
他伸出手,卻抓了個空。溫執意舉起傘,狠狠敲了一下他大腿。
明明拿著武器,但是溫執意的口吻比他更像受害者:“角色扮演好玩嗎?”
“不好玩。”顧輕舟站在原地沒動,做好準備再挨兩下,“吃醋都沒資格,酸倒牙往肚里咽。”
溫執意氣鼓鼓舉著傘,沒打他也不說話。顧輕舟趁機抓住雨傘尖尖,手指水珠一樣沿著傘面向下滑,慢慢把人拽到身邊,一把摟住。
“真的知道錯了,再給顧輕舟一次機會吧,求你了小溫哥。”
溫執意任由他抱著,傘掉下去也渾然不覺,“可是你不可能是顧輕舟啊。”
“那我重新做一次dna檢測,你陪我去。”
“檢測結果說明不了什么。”溫執意抬起頭,卸下偽裝的樣子反而讓顧輕舟大感不妙,“有很多種可能,平行時空,借尸還魂……”
“我怎么確定,你就是原來那個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