裝病
假期的前一個晚上,顧輕舟夜不能寐,半是興奮半是心煩。他聽到溫執意在和蔣一闊打電話,這房子隔音不好,但還不夠,他站在床上,腦袋幾乎頂著天花板,從模糊的字音里分辨出他們在約時間,蔣一闊邀請溫執意去他家吃飯。
一向在他回來后就沒有聲響的溫執意破天荒下樓,在外面翻箱倒柜,顧輕舟還是不關臥室門,直接走出來問他:“在找什么,要我幫忙嗎?”
“不用。”溫執意手忙腳亂地把東西塞回去,重重關上柜門,“回你房間去。”
他剛拿出來的東西在顧輕舟面前一閃而過,一瓶紅酒,應該是在盤算去蔣一闊家帶什么禮物。溫執意轉過身,故作鎮定的表情和他緊緊壓住柜門的手形成鮮明對比,每一根頭發絲都寫著心虛,幾乎一比一還原了八點檔狗血電視劇里男人被抓到出軌的經典畫面。
顧輕舟腦海中播放了一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情節,通常妻子發飆會得到道歉,小三質問就容易當場被甩。雖然他一萬個不愿意承認,但他此時的處境顯然更接近后者。
思慮再三,顧輕舟忍辱負重地退回房間,關上門之前不忘散出一縷茶香:“沒關系,我不會讓你夾在我們兩個中間為難。”
大約又過了十分鐘,樓梯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,溫執意上樓了。躺在床上的顧輕舟睜開眼睛,怎么才能讓溫執意為難一下呢?
他從市郊游一直查到外省,無論是長臨小瑞士還是平津小巴黎應該都吸引不了溫執意。凌晨三點他從票務軟件退出來,重溫甄嬛傳第四十二集、五十五集和六十三集,想從其中獲得一點靈感,結果看得太入迷,再抬頭已經是六點了,還沒想到辦法的顧輕舟只好爬起來做早飯。
煎蛋的時候他手一抖,把雞蛋甩到了地上,他彎腰去撿,起來的時候眼前發黑,腦中卻靈光一現,他可以裝病啊!簡單快捷性價比高。
恰好被榨汁機叫醒的溫執意從樓梯上走下來,“你今天也要上班嗎?”
“不上,但你要按時吃飯。”
顧輕舟被自己的嗓音嚇了一跳,第二個煎蛋也不幸殞命。他的嗓子怎么會像喝完安神湯的陵容一樣啞?難道是因為熬夜?看來他在裝病方面也是天賦異稟。
他很快鎮定下來,裝模作樣咳嗽了兩聲,結果一發不可收拾,像是刀片在他喉嚨里攪,吞口水都變成了種酷刑。溫執意走過來,兩指在他額上一搭,“你發燒了。”
“我怎么感覺我要死了。”
顧輕舟沒在扮可憐,他上一次感冒大概得是兩年前,不,八年前了。他確實抵抗力很強,在聽取擤鼻涕聲一片的季節里,他永遠是那根屹立不倒的獨苗苗,偶爾感冒也就燒個半天,睡醒一覺就又活蹦亂跳了。
現在這種渾身發軟,腳下一片云頭頂一噸鐵嗓子里還有一臺榨汁機的情形從未出現過。
“別胡說。”溫執意對病號一點也不溫柔,“這波病毒比較厲害。”他把顧輕舟安置在沙發上,從藥箱里找出體溫計,片刻后又遞給他一個盒子,“先測一下,不行再去醫院抽血。”
盒子里的東西在顧輕舟看來很新鮮,一個書簽大小的白色長條方塊,中間有一條窄窄的透明窗格,上下各標注一個字母。他又看了一遍盒子上的字,給葉予庭發去消息:
“什么是x病毒?”
大清早的,就算是淘寶客服也無人回應。顧輕舟在搜索框里輸入這兩個字,很快跳出來一大堆內容,拭子、隔離艙、綠碼……每一個詞都很陌生。
他一目十行地瀏覽著一篇世衛組織發的報告,2019年暴發的新型病毒,引發的全球死亡人數大約七百萬人……手里的狹長窗格出現兩道紅線,他拿起檢測試劑的使用說明,陽性。
溫執意端著一杯水回來,沙發上只剩一個兩條杠的試劑盒,地鐵上抵死不帶口罩的人現在倒是捂嚴實了,躲在只敞開一條細縫的臥室門后甕聲甕氣道:“我是不是得隔離啊?”
他向前一步,門整個合上,“你離我遠點,別傳染你!要去哪里,我自己去。”
“你是不是還要囤菜啊?”
溫執意無語,在門板上敲了兩下,把手紋絲不動,他只好把水都放在門口,自己退回客廳。過了一會兒房間里鬼鬼祟祟伸出一只手,把水杯拿進去了。他無奈嘆了口氣,上樓打了幾個電話,再下來已經換好了出門的衣服。
“我出門了,有事打給我。”
防盜門、鐵門和眼睛相繼合上,手機在耳邊震動起來,是葉予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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