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入高三后,時間摁下加速鍵,就連顧輕舟也被加快了,他像即將到來的夏天的月亮一樣來去匆匆,他還是會去七班送早飯,但往往放在溫執意桌上就走。偶爾溫執意去樓上接水,他也是沒說兩句就折回教室。
同樣是埋頭學習,顧輕舟總是顯得更加半死不活。別人是一頭扎進知識的海洋,他是跳進青春的墳墓,學到瀕臨走火入魔的葉予庭注意力都被他吸引過來:“你不對勁。”
顧輕舟丟下筆,趴到桌上一聲長嘆。“我期末考語文不是考了88分么,我媽說我簡直不配做中國人,讓我滾出國讀預科。”
“我說我英語才考70多,也不配做英國人啊,被她暴揍一頓。”
“之所以現在我還能和你坐在一起,是因為我向她老人家保證,一模成績一定能過一本線。”
“要是我做不到,就得從她眼皮子底下消失,盡早滾出去。”
“那不挺好嗎。”葉予庭理智分析,“以你現在的成績,懸。不如放棄掙扎,早點出去把語讀了,肯定比你走高考強。”
顧輕舟拾起筆,邊繼續做題邊哀嚎:“那我就要和溫執意異地戀了啊!”
葉予庭嘲笑他:“人答應和你戀愛了么,還異地。”
“所以更不能去國外了!”顧輕舟正色:“萬一他不答應我了怎么辦,一去至少要四年哎,要是照我媽的想法再讀個研,就六年了。他不愿意等我跟別人走了怎么辦!”
每年六月初學校都會出現夏日飛雪的奇觀,高考結束的學生紛紛把書撕掉,從教室窗口向外拋。
溫執意沒撕,等成績出了他的課本和筆記估計都能身價暴漲,他拎著和往常一樣沉重的書包去找顧輕舟,他們很久沒一起走了,顧輕舟放學后總是在補習。他有很多想再去一次的地方,小西門的石榴樹,重新翻修過的后操場,正在兜售刨冰的家門口小賣部。沒有目的地也沒事,只要顧輕舟推著自行車走在他身邊。
陽臺上顧輕舟愁眉苦臉,葉予庭撕完自己的書還不過癮,要去撕他的,他寶貝似的把書包抱在懷里。
“不準撕,我總覺得,我可能還用得上。”
“安啦。”葉予庭折了只紙飛機,嗖得扔下去,“去國外也不錯啊,我假期還可以去找你玩。”
“別說話。”在他第一千零一億次重復溫執意怎么辦之前,葉予庭攔住他:“我現在不想聽到苦瓜臉的名字,畢竟我終于要擺脫他了。”
教室門口有一陣很輕的腳步聲,溫執意走了。
第29章
十七歲:靠岸
假期里顧輕舟往他家打了很多電話,溫執意都沒接,他成年了,干脆直接找了個教培機構做暑假工,每天從早到晚課排得滿滿的,比上學累,但是比他以前做家教輕松,不用換好幾個地方跑來跑去。
他總是在機構租的教室里備完課才走,可以多蹭一會兒空調,也不用怕晚上回去有人堵在他家巷口。
出成績那天他很高興,因為老板當場給他漲了工資。但也只高興了短短兩分鐘,和他一起在那個機構打工的同學告訴他,顧輕舟沒考好,好像打算出國了。
那天老板說要幫他慶祝,叫他和其他員工一起出去吃燒烤,溫執意沒拒絕,而且難得很給面子的坐到了最后。十二點多才帶著一身酒氣和油煙味往城中村走。
巷口的路燈徹底壞了,風從一片漆黑的另一頭穿過來,吹得溫執意打了個寒戰,他突然覺得有點害怕,不知道要一個人再走多久,也不知道路盡頭有什么在等他。
“溫執意?”
混沌黑影里脫出一個人形,顧輕舟打開手機帶的手電筒,對著他晃了晃。
“你終于回來了。”他站起來,腳麻得快要失去平衡,他想質問這個人為什么不接電話也不見人影,看見他紅撲撲的臉語氣又變得很溫柔:“你喝酒了?”
溫執意笑笑:“你在這里等等我。”
“嗯?你不會丟下我跑掉吧。”
“不會的。”溫執意拿出剛發的工資,裝進他口袋:“押金。”
他說有禮物要給顧輕舟,顧輕舟因為成績而低落一整天的心情稍稍回暖,滿懷期待地守在巷口。再回來時,溫執意手里多了一個紙箱。
“這是……電飯鍋?”紙箱外包裝上印著電飯煲字樣,顧輕舟疑惑地打開,里面全是書。他大受打擊:“溫甜心,你是不是嫌棄我沒文化啊?”
手機燈光照亮了那些書的封皮,是英文的,溫執意送了他一套雅思教材。顧輕舟關掉手機,低聲問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