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呀。”顧輕舟拖長語調,“我想起一個童話故事,《皇帝的燈泡》,我倒是可以假裝看到了修好的燈,陛下賞我點什么呢?”
“賞你一個好的燈泡。”溫執意又將那只燈拽過來重新擰,在一眨一眨的光下瞪他,“或者一個壞燈泡。”
一開始他是認真在修燈泡的,向左轉,亮起來,向右,就滅掉。重復得煩了,偷偷去瞄顧川,想到要被這人嘲笑就覺得還是在椅子上站一晚上的好。但顧川臉上沒有嘲諷,嘴角噙著一點溫柔笑意,在下面安靜地注視著他。
左轉,右轉,顧川的臉也在閃爍,那張酷似年輕愛人的英俊面龐沉入夜晚,又浮出來。
樹下人影若隱若現,溫執意恍惚覺得自己在夢中,那些他一個人站在樹下的時光都融化在模糊光暈里,仿佛幾年來顧輕舟就一直站在那里,和他一起吹晚風,看星星。
掌心傳來熱熱的觸感,溫執意轉過頭,燦爛的黃裹在水晶罩里跳動,一顆星星落在他手中。
許愿的人卻是顧輕舟,他看著那顆終于長亮的燈,喃喃道:“應該在樹上掛個風鈴。”
溫執意的聲音很輕,他說:“好啊。”
他們走進客廳,顧輕舟隨手摁了門邊的開關。
“別!”
房子里亮如白晝,枝形吊燈正好照著桌上的簡歷和身份證復印件。
夢醒了。
六小時前,他拿著那些材料去了一趟警察局。
他和顧輕舟的高中同學岳千秋迎出來:“稀客啊大學霸,說吧,找我什么事。”
溫執意把手邊的文件袋往身后放了放:“有空一起吃飯嗎?”
“沒空。”岳千秋板著臉搖搖頭,見他神色尷尬,撲哧一聲笑出來:“快省省吧溫執意,你不適合走迂回路線,你又不是顧……”她捂住嘴巴,防止那個名字跳出來,“咳咳,拿出來吧,看我能不能幫上忙。”
“我想請你幫我查一個人。”
岳千秋拆文件袋的手頓住:“那恐怕不行,雖然我們有權限,但不能隨便調別人的信息,違反個人信息保護法和人民警察法了。”
溫執意低下頭:“我只想知道,他的身份信息是不是真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岳千秋還在猶豫,她抽出里面的身份證復印件,看清上面照片后瞪大了眼睛:“平時不可以這么操作的……”
“但是,要是有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疑似遭遇詐騙分子,那就不一樣了。”
她帶著溫執意到里面,鬼鬼祟祟打開電腦。身份證照片上那張臉分明和顧輕舟一模一樣,再看旁邊的名字:顧小船。
“這人哪來的?”岳千秋精準吐槽:“像個盜版。”
溫執意坐在她對面,沒有直接去看屏幕。她往下翻著頁面,飛速看了一遍,臉色越發凝重。
“確實是有這么個人。”她抬起頭,對著溫執意深吸一口氣:“別說你了,我都接受不了。但他的身份信息是真的。”
“其他我這里看不到,不過,”岳千秋抽出那張簡歷復印件,在里面看到顧輕舟的平行人生,“這些東西肯定是編的。”
“他是個失蹤人口,最近才被家人找到,補辦了身份證。中間的十多年里,這個人的信息是空白。”她不忍心看溫執意的神情:“你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嗎?2007年公安就聯網了,失蹤期間,他沒法做一切需要身份證的事情,小到住酒店、坐高鐵,更別提上大學,我打賭他沒有高中學歷。”
“一個失蹤十多年才被找到的人,不可能擁有像顧輕舟一樣平順的人生。”
“溫執意。”勉強保住了初中畢業證的人不知從哪里變出一瓶莫斯卡托起泡酒,“我還帶了這個,慶祝我們成為室友。”
他了解溫執意,當他像現在一樣抿著嘴唇反反復復卷袖口,就意味著他正為了某事為難,打定主意但又難以啟齒,結合現在的具體情境,可以理解為:他想過河拆橋。所以他得趕緊堵住那張嘴才行。
溫執意沒說好也沒反駁,拿起桌上的水杯,去廚房把里面的水倒掉,又多拎了一只馬克杯出來,還是上次顧輕舟來給他喝水的那一個,上面印著能研所的logo,顧輕舟懷疑他家里只有這倆杯子。
該不會蔣一闊來的時候,也用這只杯子喝水吧。
他果斷拿著這只杯子去廚房,擠了半杯洗潔精扔在水槽里,轉頭招呼溫執意,要把他的也順便拿過來洗一洗,卻發現這人早就捧著杯子喝上了。
他倚在操作臺上,“顧小船,你為什么叫自己顧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