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瑤在她身旁落座,同樣是第一次面對這么多人族,她也有些不自在。
她環視片刻,從眼前的桌案上拿起一塊白糕:“吃些糕點罷,一路趕來,你都沒怎么睡。”
秋瞳搖了搖頭:“我不餓。阿姐,我們這次不是來商議如何對付密教嗎?可我方才聽這里的弟子說起,好像是要宣布什么事?”
青瑤索性把糕塞到自己嘴里,頗為贊許地點了頭:“味道不錯,宣布什么我就不知道了,或許是為了道主托夢一事,就因為這個,好多人今晚不打算睡呢。”
秋瞳看她吃得香,頓了片刻,給她倒了杯茶:“為何?難道是要夢中害人?”
青瑤想起什么:“忘了告訴你,那些大人物之間有傳,說是道主曾經就與林斐然在夢中見過,好像就因為這個夢,她的身家性命全都壓進去了。
不少人害怕和她一樣,便不敢入眠。”
秋瞳雙眼微睜,但又很快垂下肩,嘀咕道:“……怎么誰都針對她。”
青瑤剛想說些什么,便見太學府的荀夫子遠遠走來,一時間周遭靜了下來,眾人不再私語,而是看向那幾道身影。
除卻荀夫子之外,其余人都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,皆是肅容以對,步下生風。
他們到得道場中,多看了在場的妖族人一眼,但也沒有以往那般的鋒芒,看過之后,便向眾人行了一個道禮,沒有寒暄,沒有托詞,開門見山道。
“諸位今日來此,皆是為了正事,時間緊迫,荀某便不多寒暄。
子夜將近,在場中的某些人或許會在今夜與他相見,此人來意不明,此番相見,是福是禍也未可知,故而,今日除卻共商密教之事外,還有此事要談。
收到云紋的修士,散會之后,還請來到大儒殿,有些事要與你們交代。”
今日來者眾多,卻不是每個人都收到了道主的云紋,細細算來,收信之人其實不多。
看見荀夫子的肅容,秋瞳的心也不由得懸起。
她指尖微蜷,頓了片刻,還是忍不住垂目看去,她的左手掌心之中,赫然映著一個單目半睜的云紋。
起先,她還以為是人人都有,可經青瑤打探過后,前來的妖族人之中,竟只她一人收到了這道密紋。
她抿唇,心中雖然忐忑,卻并不是很畏懼,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罷了。
青瑤側目看她,無聲握住她的手,輕拍了拍:“不必太過憂心,你如今已有自己的想法,到時見機行事便是。”
秋瞳頷首,緩緩收攏手掌,看向荀夫子。
會議總是冗長而沉重的,此時眾人已經無心飲酒吃餅,周書書聽到一半,低聲道:“怎么不見李長風?他若是在這里,這些酒也不會一輪輪空轉了。”
張思我攏著衣袖,只道:“之前收拾了一番,準備在洛陽城殺他師兄呢,殺到現在也不知是什么結果,倒是盡顯苦命。”
……
此時的苦命人正坐在皇宮之中,身后是一尊鐵鑄的星象儀,身前則是一本本散落的經卷。
他敲著手中劍鞘,看向門外。
丁儀就這么站在房門前,遠遠看著天幕中的那道金網,神情寧靜。
第319章
“師兄,
這就是你要的人界嗎?”
李長風坐在星象儀前,默然等了幾刻,不見丁儀回話,
他便看了看滿屋的劍痕,拋開手中長劍,
握著一個酒壺起身,伸了個懶腰。
咣當一聲,
長劍落地,
卻沒有歪倒,劍鞘外蕩著幾縷浩然之風,恰巧將劍直直扶著豎起,
曠然而灑脫。
這一聲動靜不小,
沒引來丁儀的回首,卻將殿中另外兩人嚇得瑟瑟。
李長風側目看去,
那二人正是如今朝中活著的、
年紀還算適當的皇子,比沈期年齡小上一些,
十五六的年歲,
膽魄與氣勢卻比常人還不如。
人皇奪舍轉生多年,
對子嗣的教導早不上心,養出的孩子只知道獻好,卻毫無膽色。
見李長風打量著他們,神情并不算好,兩人心中一顫,想到他方才與丁儀在屋中斗法之事,便咽了咽唾沫,互相推搡著到了門外,湊到丁儀后方,
低聲喊道。
“亞父。”
丁儀仍舊憑欄而望,目光中帶著一種難懂的平靜。
天幕中雷光滾滾,潮氣卻退了大半,只見無數道金絲從他心口生出,蜿蜒著蔓上天際,托起了一片片黑濃欲沉的垂云。
“行了,別叫了。”
李長風已經跨出門欄,站在丁儀后方,看向兩人。
“都回你們母族去吧,該交代的,師兄方才已經盡數說了,怕你們記不清,還寫成《策論》給了你們,他也只能做到這一步,以后如何,便是你們的事了。”
他一頓,又看向天外:“不過,到底還有沒有以后,都是兩說呢。”
兩人神色更是緊張,往日斗得你死我活的二人,此時只如同雛鳥一般看向丁儀,切切道:“亞父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