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轉而道:“道主有這樣觀望的能力,所以要看見小時候的你,對他而并不是難事,但古怪的是,他為什么要這么看著你、為什么這么熟悉你。”
她抬起眼,看向他掌中的那道云紋。
“衛常在,今夜子時,你一定要與他夢中相會,看看他的這步棋到底要落在何處,這與你也息息相關。”
衛常在看向掌中:“即便與我無關,只要你說,我就會做。”
林斐然收回目光,如霰出聲問道:“我們要等到子夜嗎?”
她卻搖了搖頭:“不能等,我們知道的太少,和他對陣一定要抽絲剝繭,不能等他出招之后再動。
子夜之前,我要比他先落子。”
林斐然靜靜站在原地,神色專注地思索著什么,不出幾刻,她便有了思路,她打開腰間的芥子袋,從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偶人。
這是伏音給她的木偶,薊常英所作,里面容納著伏霞的神魂。
她看著這個木偶,輕聲道:“走到如今,盤上的每一顆棋都絕不是棄子,過往的任何一步,我都要用起來。”
她看向兩人:“走罷,同我去將這個魂靈喚醒。”
……
林斐然三人再度出現在某處城池,就在日前,伏音在此處被召回,回到那處屋脊時,還能見到零星的血色。
那或許是他為妹妹留下的路標。
路標之下,四室俱明,院中傳來隱隱的嗚咽聲,死亡的腐朽氣味早就籠罩在這樣的小城中。
隔窗看去,已然逝世的女孩躺在房中,同其余數個孩童一般,在這難以終結的夜色中,無聲脆弱地離去。
那是伏音為妹妹選中的身體,對女童家人而,逝世或許是一種痛苦,但對他兄妹二人來說,這是另一種曙光。
他在此處等了許久,卻在曙光重現前被召回,如今生死不明。
屋中的哀悼并沒有持續太久,寒癥肆虐、命如草芥的今時今日,死亡早已令人麻木,哭過后,他們將孩童一并抱出,放入院中的柴堆上,默然起火。
院中所有人都看著,眼中無光,還剩下的孩子聚在一處,怔怔看去,炙熱的火堆也未曾將那些悲苦、麻木的雙目點燃。
燒灼起的濃煙滾滾,一陣風過,林斐然帶走了其中一人。
三人停在密林中,衛常在看向她手中的木偶,問道:“這是做什么?”
林斐然道:“這是我答應伏音的事,他把密辛說出,我幫她妥善安置妹妹。”
如霰思索片刻,忽然明白什么:“這兩人魂魄交融已久,早已密不可分,你想通過伏霞的復生,尋出伏音的蹤跡,找到云頂天宮?”
“不,我只是想知道伏音此時的生死。”
林斐然以同樣的辦法落針封穴,隨后將偶人懸起,以抽調之法將其中的神魂抽出,不出片刻,一點淡金色的光芒便從木偶中飛離,伏霞側目看了她一眼。
這是伏音找到的最為契合的身體,魂身相合,伏霞便被納入其中,神魂中的靈力漸漸漫出,浸入有些腐朽的皮肉,兩者逐漸相融。
他們沒等太久,躺在地上的女童便睜開了眼,眼神并不懵懂,而是一種痛楚與狠厲。
這是伏霞。
她勉力坐起身,視線緊緊鎖在林斐然面上,啞聲道:“你為何要答應我哥哥?若不是你,他不會破咒……”
她實在太過虛弱,這樣的狠厲便顯得綿軟無力。
林斐然對他們兄妹二人有些憐惜,但也僅此而已,他們絕非良善之人。
“我答應過你哥哥,妥善處置你,看顧你一段時日,我與他之間的事了,但與你沒有。
我想請你幫我個忙,同樣的,我也可以答應你一件事。”
伏霞撐著地,輕輕喘|息著:“他已經為了此事送死……”
“他沒有。”林斐然卻突然開口。
不止是伏霞,如霰與衛常在都有些詫異,他們一并看去,伏霞當即閉目感受片刻,隨后猛然睜眼,看向林斐然,有些不可置信,聲音更啞。
“他沒死……你怎么知道?!”
林斐然站起身,沒有過多解釋,只道:“直覺猜的。”
“伏音的咒沒有全破,至少還留有半條命,我想,道主放過了張春和,便也會放過你哥哥,所以他被抓走后,若不魯莽,唯一可能殺他的便只有畢笙。”
林斐然并不清楚道主其人,故而只能從蛛絲馬跡揣測他的行為與用意。
在道和宮中,張春和將重生一事全部說出時,林斐然便見到一縷輕霧,如今方知那道霧氣就是道主。
他本可以先下手阻止,卻沒有,甚至十分安靜地在檐下聽完了所有,說明此人心中并不只有簡單的是非對錯,也不是一味濫殺,他至少有自己的觀念邏輯。
伏霞立即打斷道:“圣女不可能殺我哥哥!”
林斐然沒有與她爭執:“你哥哥泄露了道主的一些秘密,我想,以畢笙的性情,必定會秉公處置。”
伏霞一時語塞,面-->>色更白。
林斐然沒看她的神情,如今確定伏音沒死,反倒證實了她對他的描摹。
但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。
看著伏霞勉強起身的模樣,林斐然頓了頓,還是伸手扶了一把,又向另外兩人解釋。
“伏音被召回之前,風聲太大,難以傳音,我便以靈力化形,在他手中寫下一句話。
一來,是為了避免畢笙因為破咒一事,拿他泄憤。
二來,是因為他能見到畢笙,而我又想引蛇出洞,便想借他之口,將畢笙從云頂天宮逼出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