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薊常英,卻也不是薊常英,是青竹,卻也不是,隱地我也不可能再回去,我早就記不清,我的妖族名是什么……”
他垂目看向林斐然,眼中微光閃動,唇邊帶笑。
“斐然,你應當不知,在道和宮的那些日子,因為有了你,我才覺得生活有了變化與期盼。
我是最開始發現你的人,所以我把你藏了起來……
誰也不會知道,‘林斐然’變了。”
他當然知道,還在道和宮時,林斐然將他當作歸處與錨點,他又何嘗不是?
他指尖微頓,喑啞的呼吸吐出,隨后收回手,扶著桌沿借力坐回原位。
他抬起手,掌中點點靈光浮現:“道主的秘密,密教之中除了畢笙之外,便只有我摸得些許輪廓。畢笙之所以留下我,是因為我們靈竹一族做的偶身,是最……”
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中斷。
他垂眸看去,抬起的手腕被林斐然全然握住,她指根處的劍繭壓著腕側,那從情緒下宣泄出的力道,幾乎將他微弱的心跳聲逼出。
他一怔,抬頭看去。
林斐然站在雷鳴之下,清明的眼中晃著火光,她雙唇微抿,五指卻緩緩用力,輕緩將他的手腕按回桌面。
“師兄,有些事,你不必做,也不需做。”
“今晚,我知道薊常英是誰就夠了。”
“其余的——”
她取出一張信箋,那是她問過沈期之后,他寄的回信。
第313章
那是一張疊得有些匆忙的信鳥,
四角凌亂,折痕不緊,故而也很容易展開。
薊常英默了默,
還是沒有將那些話說出,而是看向信紙:“這是什么?”
她答道:“是沈期給我的回信。”
薊常英自然知曉這人:“原來是他……這里面就有你要的答案?”
他正要動手展開,
信紙卻又被林斐然壓住,他有些疑惑,
抬頭看去,
卻聽她道:“師兄還沒有正面回答我,到底用什么辦法才能補上這道裂痕。重新生出一顆心嗎?”
薊常英眉眼微垂,靜了片刻后還是回道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或許我知道。”身旁傳來一點冷香,
下一刻,
如霰便出現在桌旁,“看在你過往確實為我分憂不少的份上,
可以為你看看。”
薊常英笑了一聲,轉目看向如霰,
他似是在思索什么,
不置可否道:“我一直以為,
將一切挑明的那日,你會忍不住對我動手。”
如霰坐到林斐然身旁,面色如常,他揚了揚眉:“是嗎?你做了什么讓我生氣的事?”
薊常英展顏,唇邊小痣輕揚:“所以說,那只是以為。正是因為沒有做過虧心事,兢兢業業替你做了許多年的事,所以那日才敢向你辭行。
況且,反正師妹也知道我的身份了,
你若是動手,她總是要攔著的。”
如霰沒有收回目光:“但她不會攔我。”
在兩人視線一同看來之前,林斐然已然起身,她左右看了看,悄悄點了點如霰的小臂:“之后再敘舊,眼下不如先看看身體如何。”
如霰揚眉,再抬手時,幾縷金絲已經搭上薊常英的手腕。
林斐然不停揉捏著信紙一角,目光看向薊常英的腕脈,雖然面上不顯,但動作是有幾分急切與擔憂的。
此時如霰就在她右后方,除非轉頭細看,否則她也難以窺見他的神情,在這處余光捕捉不到的地方,他眉眼微動,一雙碧眸微微抬起,看向那個滌月疏朗的男子。
薊常英垂著雙睫,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一般,無聲側目同如霰對視一眼,抿起的雙唇微動,后又恢復平靜。
一切都如此安靜迅速,如同水面忽然漾開又沉底的波紋,轉瞬不見。
“……”
如霰收回目光,腕上金絲也隨之斷開,這意味著問診結束。
“這么快?”林斐然立即轉身看向如霰,雙目中帶著一點希冀,“如何,若是慢慢修養,他余下的心還能不能長大?身子還能不能養好?”
如霰右掌微動,沒有看她,而是看向桌上斷開的金絲,隨后將它們繞回指尖:“身子虛弱的確是因為重傷,取些胭脂丹服下,再打坐修行幾日,便沒有大礙了。
至于他的心——”
薊常英抬目看去,唇邊帶著笑,烏眸卻定定看向如霰。
他卻取出一個丹瓶,放到薊常英手邊:“就如他所罷,誰也不知能不能長大,先養著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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