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卯時末,辰時初,林斐然按照計劃所想,已然同衛常在御劍跨過無盡海,來到人界。
人界總共有五州,每個州都有一個風水極佳、地理極好的州府,是天然可利用的最好屏障,許多宗門也會為了靈蘊,在州府之中開山立派。
故而州府之中,其實是有大宗門坐鎮在此,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布下法陣,其實并不算簡單,畢竟人界與妖界不同。
好在當時于師祖的秘境之中,十位前輩都已答應她的請求,同意她在州府布陣,這才能如此順利潛入。
在計劃之中,這些宗門都會派弟子前來接應,但林斐然不打算遵守這一條。
她轉頭看向房中:“太學府的接頭弟子應該就是那位,你且上前和他斡旋一番,布個假的陣法,待我完事之后再伺機離開。”
房里是和她穿著一樣的衛常在,他正穿著一身同樣的玄色衣裙,坐在鏡前捏著面容,聞轉頭來,抿唇點頭。
“好。”
他的臉已經捏了大半,除了唇是他的之外,其余部分已與林斐然無異。
幾刻之后,鏡中出現另一張極為熟悉的面孔,除卻眉眼更為柔和之外,和林斐然幾乎沒有半分差別。
他走到林斐然面前,接過金瀾傘背起的瞬間,眼神便有了細微的變化,眉頭微壓、唇邊微抿,一雙星眸直直看向對面,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劍柄。
赫然是林斐然的神態與動作。
林斐然咋舌,“有點太像我了。”
“……那我先去了。”他收回目光,抿了抿唇,眼神又變回他自己的寂靜與漠然,隨后出房下樓,直直向等在城門處的那個太學府弟子走去。
有人引路固然好,但林斐然不想橫生枝節,越簡單直接的做法,越不容易出岔子,她不想花費時間驗明正身,索性讓衛常在化成她的模樣前去應對。
眼下的每時每刻都很珍貴,她沒有時間可以浪費。
見衛常在化形成她的模樣,與前來引路的宗門弟子碰頭后,她微微放下心,很快趕至州府之外,嫻熟而迅速地布下陣法。
即將收尾時,衛常在也匆匆趕到,按照她給出的輿圖補足余下部分,驗過法陣后,二人才回到城中。
即便是州府,這里也仍舊蕭條落寞得多,來來往往的人中,看起來康健的大多是修士,靠在街邊的要么是流浪至此的難民,要么是因寒癥而等死的苦主。
林斐然無聲看去,隨后轉過一個街道,去往密教在此處設下的據點探看。
密教門前仍舊人流如織,頗有種蕭條中生出火熱的荒謬之感。
一點又一點的氣機被擭取、被奉上,俱都匯入一旁的功績爐中,混做雜亂的一團,奉上氣機之人也被記錄在功績簿中。
書冊上有了名姓,獻上氣機的人便面露喜色,忙不迭帶著家眷去往后方的據點之中,向殿內那尊一臂高的小像叩問、擲簽,然后鄭重寫下心中所愿。
林斐然的目光從人群之中劃過,心中正在琢磨什么,忽然間,一抹艷色突兀映入眼中。
她抬目看去,只見密教梁上懸有一塊匾額,寫有“道法無量”四字,這向來是他們的教義,并不稀奇,但就在這量字的右下角處,卻平白添了一只云霧繚繞的單目。
就像他們道袍之上繪出的那只眼一般。
單目鑿刻在木匾上,又在中心處一一筆以極其鮮妍的朱砂點染,于是這只單目便顯出瞳仁,有了眼中之睛。
她想了想,還是沒有貿然現身,而是尋了附近流民匯聚的地方,混入其中,這才終于探得緣由。
“那個紅眼睛?我知道,前不久密教就在說這個事,就差敲鑼打鼓了。”
其中一個流民開口。
“說是過不久便是道主的生辰,圣女在籌備誕辰日,于是密教各處便都繪上這樣一只眼。”
生辰?
容不得多想,林斐然探到消息后,便放下不少吃食,一邊算著時辰,一邊馬不停蹄地與衛常在去往下一個州府。
人界與妖界地域不同,布陣并不如妖界那般順暢,每一次布陣都十分耗時,如此輪轉五次后,終于在第三日的子時,林斐然做完了計劃的第一環。
此行恰巧耗費兩日。
她取出玉牌,劃過一道法印后,對面傳來張思我的聲音。
“如何?”他開口。
林斐然坐在大澤府,看向幽靜的沙漠夜色,嘴里吃著補靈丹藥,緩了一會兒才開口。
“無礙,所有陣法全都布下,你們呢?”
“這么快!”張思我驚訝出聲,“竟比你當初預計的還快一日,我們這邊倒是需得按期,明日下午才能全部做完。”
林斐然倒了倒瓷瓶,再無一粒丹藥掉出,她這才可惜地將瓷瓶收回,舔唇道:“無事,如霰那里也得等到明日,屆時一并收網。”
她也正好能趁這一段時間休養生息,恢復靈力。
“好。”張思我沒再耽擱,匆匆離去。
林斐然脫力般放下抓著玉牌的手,向后倒入寒涼的黃沙中,短短兩日,她便勉力布了如此多的法陣,早已靈力透支,此時累得連一塊玉都拿不穩。
身旁傳來沙沙聲響,衛常在正向此處走來,他坐到林斐然身旁,先是遞出一個水袋,隨后將存下的補靈丹都倒在掌心,遞了過去。
林斐然坐起身,接過丹藥,但沒有接過水袋,如同嚼豆子一般將丹丸吞入。
衛常在只需繪出陣法的四分之一,剩余的都由她來補,他的消耗遠不及她,但靈力也不如她深厚,坐下之后,他面色也有些蒼白。
林斐然留了幾粒給他后,便兀自打坐行靈,恢復身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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