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斐然緩緩搖頭。
沈期是人皇子嗣,天生沒有靈脈,無法修行,只是有輪轉珠在體內,蘊養之下,這才得以修行破境,如今他只能像個凡人一樣行動,或許是輪轉珠出了問題。
若是早被挖走,便不會有這些異獸看守此處,可若是還在體內……
林斐然心中不免有些急切。
自她動用靈力后,那條心誓鎖便漸漸復明,如霰的咒只能暫緩它連通的速度,無法破誓,如今心鎖已經亮起三分之一,說不準再過幾日,便會全然連通,到時,她假死一事便再也瞞不住。
既然要將沈期帶走,必須要趕在密教發覺之前。
她的目光再度看向那一排脊獸,指尖緩緩摩挲起來。
……
另一廂,如霰正在洛陽城某處問診,他的醫棚前已經排起長龍大隊,面色或枯朽或憔悴的百姓慢吞吞在前方挪動著,濃厚的病氣中帶著一些腐朽之味。
他坐在桌前,遮著面紗,指尖金絲已經斷開,淡涼修長的手直接按在病者腕脈處,不需來人多,他便將旁側由靈火淬煉的銀針抽出,利落刺入穴位,又寫下藥方,遞到一旁的修士手中。
這兩個年齡不大的修士本是瑯嬛門弟子,來此除了治世救人之外,還為了磨煉。
他們原本是跟著師兄姐打下手,后被這人精湛的手法吸引而來,只是兩人還未開口請教,這人便將藥方遞到他們手中。
“取藥。”
這兩個字似乎有什么特別的魔力,他們什么話也沒問出,就這么稀里糊涂地給他打起下手。
如霰的速度極快,每為一人問診,他便會順手在旁邊的冊子上畫上一道,一個時辰不到,第一頁已經畫滿。
兩人一邊取藥,一邊學習,忙得有些暈頭轉向時,其中一人便見到巷口處大樹上倚坐的身影,忍不住道:“他們到底看病還是不看病?”
另一人回道:“誰知道,我看那女子身輕無力,雙臂輕顫,怕是時日不長了。”
兩人語氣十分惋惜,如霰聞微頓,順著他們的視線抬眸而去,看清那道身影后,他的目光忽然一凝。
這兩人他當然認識。
屈腿坐在枯樹上,為懷中人理發的男子,正是許久之前從人界搬到妖都常居的齊晨。
而他懷中那個看不清面容的女子,不必多想,自然是他的妻子。
如霰又想起他們離開妖都前,對自己說的那番話。
他轉頭看向身旁二人,出口問道:“你們認識他們?”
兩人遲疑道:“算不上認識,但他們來洛陽城待了快兩月,每日晨時都會到這里來坐著,這一片問診的修士全都眼熟了。”
如霰又問:“他們沒有來此看診?”
兩人搖頭:“說來也奇怪,那女子分明就是染上寒癥的凡人,可他們卻只是從這里經過,沒有一次停下問診。之所以待在那棵樹上,好像是因為那里能看到東邊的曦光。”
如霰略略垂目,思忖片刻:“他們一般會在這里待多久?”
“待到日落,那道縫隙透出霞光之后,他們就會離開。”
如霰不,再度看了一眼后便繼續問診,直到時日輪轉,東方天幕處的縫隙透出一點柔紅之光后,他才站起身,望向這仍舊看不到頭的長隊,側目道。
“你們也算學了一日,就按照我先前的方法給他們看診,我有事,先行離開。”
兩人一臉惶然地看向他的位置,忍不住問道:“這位前輩,你明日還來嗎?”
如霰步履微頓,收回視線:“還來。”
他收起手邊的冊子,快步向巷口而去。
那株枯萎的榕樹之下,齊晨正為懷中之人整理狐裘,略顯柔美的面上藏有一些難以察覺的悲色,他們之間仍舊挎著一個竹籃,只是籃子里再沒有明燦的花,只有一枝朽敗未開的春桃。
這一次,如霰卻沒有跟得太近,或許是終于有這般的感同身受,他給二人留足了相處的時間,沒有打擾。
直到跟到他們居住的庭院,他沒再上前,而是抱臂立于高墻之上,垂目看去。
齊晨將已經脫力的少女抱入房中,隨后點起一盞燈火,他坐在床邊,正低聲和橙花說著什么,暖黃的火光映在二人之間,終于燃亮他陰翳的眉眼。
不久后,少女沉沉睡去,齊晨靜靜看了一會兒,才掖好被角,起身看向窗外,看向那道立于風中的身影。
他走到院中,那人也已坐入亭內。
齊晨看著他,眼中并無諷意,只是單純問道:“尊主,你這次來尋我,是想清楚,打算入密教了嗎?”
如霰揚眉,只道:“或許。橙花如何?”
“……命無多時。”
“你看起來似乎沒有我想的那么傷心。”
齊晨走入亭中,揚袖一揮,桌上火光漸明。
“我仍舊傷懷,只是我知道,我還能再見到她。”
他在如霰對面落座,抬起眼眸。
“我知道你與密教有仇,但我也知道,你與我是一種人,什么仇恨不仇恨的,只要還能見到她,一切便都不重要。
這不是勸誡你入密教,而是對一個同我一樣走投無路之人的剖心之。
林斐然幫我們諸多,我也不愿見她枉死。”
如霰看他,指尖輕敲:“你說的對,但我想知道,密教當真能讓我再見到她?”
第278章
夜風拂盡,
燈花搖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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