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否認道:“如霰脾氣雖然有些不同尋常,可也絕談不上差,且不說其他,就只是他的模樣,也一定能引來不少愛慕之人才是。”
谷雨哼笑,抬手揮開旁側水霧:“的確有不少人趨之若鶩,但感情這種東西,一個巴掌拍不響,他可不是來去糾纏就能拿下的人。
時日一長,他修為漸深,旁人便也偃旗息鼓了。
不過,有人愛慕這點我不否認,但你說他脾氣不算差,我可不敢茍同。”
如霰現在已經算收斂不少,若是他少年時,那更是令人難以消受。
林斐然正是好奇如霰的過去,她也趁機問道:“前輩與他是如何相識的?”
他輕笑道:“我與他相識,是在他還是瑯嬛門弟子的時候。
那時候,他才在大澤府成名不久,人人都喚一聲醫仙,附近修士都變著法上門求他醫治……”
谷雨想起過往,唇畔帶笑,同林斐然徐徐道來。
那時候他還不是如今這副面容,修為也十分淺薄,甚至只是瑯嬛門附近一個小宗門的弟子,修的是最沒有威懾的占卜一道。
在他們還沒有正式認識之前,他就已經聽到了關于他的諸多傳聞。
那時候他還不叫如霰,而是化名朝暮生,于整個大澤府揚名。
眾人尋他醫治,皆道他如何天人之姿,如何妙手回春,如何目中無人,如何兩耳不聞窗外事,一心只修杏林道。
谷雨從沒有見過他,卻已經從宗門內眾多“狂蜂浪蝶”口中得知他如何驚為天人,以及如何麻煩。
修士本該追求無欲,不貪圖享受,且不論內心如何,眾人都會將表面功夫做好,但他卻毫不遮掩。
他的舍館是最大的,因為他課考常居魁首,毫不謙讓地選了這間。
舍館之中綴著金紗帷幔,點著棲雪香,床榻更是松軟無比,聽說一粒豆子放入,都能清晰映出。
不論是性情、習性還是容貌,他都實在太過格格不入,注定成為眾人茶余飯后的談資。
但他同時又十分自洽,好像生來就該如此與眾不同,他與旁人本就該涇渭分明,一個在天,一個在地。
“所以,比起好奇,我那時對他更多的是敬而遠之。
我不敢與這樣鋒銳的人相處。
你也知道,修行并不是什么歲月靜好之事,尤其是小宗門的弟子,死傷是常有的事,他醫術高明,旁人都愿意找他醫治,可我不會。
直到那天——”
那天,他應師長要求,下山摘取一種天生地養的靈物,但聞訊而至的人不止有他,為了搶奪,眾人勢必要大打出手,他力有不敵,吃了大虧,雖然奪得靈物,但全身根骨破碎,靈脈也斷去十之八九。
他仍舊想活,所以拼著一口氣沖回大澤府,趔趄著到了瑯嬛門山下,將手中靈物掛在腰間,若有想要的醫修路過,取下靈物,便得救治他。
或許是他傷得太重,路過的醫修不少,卻沒有一人為他救治,他們都覺得他必死無疑,有些心善的會多舌問一句,要不要送他回宗門。
他搖頭,若是真的死了,埋在瑯嬛門這塊風水寶地也算不錯。
直到月上中天之時,靈力幾乎要干涸,他久違地感受到了夜色中的涼意,想來是死期將近。
恰在這時,一粒硬物打上他的額頭,又被輕巧彈開,滾落一旁,他勉力轉頭看去,打中他的原來是一朵花苞,淺白色,帶著一點細微的香氣。
“原來還沒死。”
頭頂處傳來一道聲音,聽起來卻比這夜色更涼。
他仰頭看去,只見旁側的小亭頂部立著一道身影,衣擺飄搖,長發飛散,整個人立在一輪皎白明月之下,看不清穿的是灰是白。
他還未來得及開口,那道身影便驟然消失,身側同時傳來枯枝被踩斷的聲響。
他走近了,率先傳來的是一種說不出的冷香,隨后才是他投下的長影。
他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停下,保持著這個距離,不再靠近,他似乎很不喜與人接觸,甚至沒有彎身查看,只是微微偏頭,打量著他的傷情,隨后目光落到他腰間。
“我救你,麒麟草歸我。”
谷雨沒有拒絕的余地,月色落下,他在某一刻看清了眼前這人的模樣,當即便篤定:這一定就是那個人罷。
“我傷得很重……”治不好的,就不要拖累別人的名聲了。
那人卻放了狂:“只要沒死,就都能救。你運道不錯,遇上了我,我現在急需麒麟草,所以會出手救你,一手交物,一手救人,這是規矩。”
……
“然后,他就徑直拿走麒麟草,認真查驗,甚至看得比我的傷勢還要仔細,確定過后便動手救了我,我這才得以茍且活到現在。”
谷雨想到當初,無不感慨。
他對林斐然道:“如果沒有那株藥草,他真能眼睜睜看我死去,這樣的性情難道還不算差?”
林斐然思忖片刻:“但如果不是為了奪取藥草,你也不會被重傷。”
谷雨握拳錘掌,忿忿道:“誰說不是?小宗門就這樣,弟子命如草芥,傷好之后我便下山了,原本想要盡力拜入大宗門,哪知偶然間墜下懸崖,得前輩傳承,后來行走世間,又與他碰上,久而久之便成了好友。”
……他果真是個有大運道的。
林斐然抬手攔下他接下來的話,只道:“前輩,我聽你這番描述,那時應當是-->>瀕死之際,想要救回得用不少珍稀靈草,你們那時候有么?”
“自然沒有,他雖有名,但還不至于寶物滿山。”
谷雨一笑,指了指面上、臂間的符文。
“是用這些救回來的。他別出心裁,另有辦法,以符文做針線,將我的斷骨和靈脈縫合起來,救回一命。”
林斐然十分驚訝的轉頭看去:“還能如此?”
如霰揚眉:“天下功法千萬,能用就好,何必拘泥。”
他走到林斐然旁側,彎眸道:“是不是慶幸當初下山遇到了我?”
林斐然:“那是自然!”
谷雨看著二人,尤其是看著如霰,心中仍舊不大習慣:“我認識你這么久,看過的笑還沒有今天多,真是風水輪流轉,若是讓你以前的同門知道,怕是牙都要咬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