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能說完全沒味,只是淡如水。
她不信邪,將手中三塊全都吃下后,才終于篤定,這些糕餅可能真的都是水味。
“怎么樣?”谷雨期盼道。
對方熱心赤誠,林斐然也不好直白出口,她舔了舔唇,點頭道:“清涼滋潤,還有回甘。”
畢竟水就是這樣的。
如霰對她十分了解,忍不住彎眸輕笑起來,谷雨卻心安不少,他感嘆道。
“好吃就好。我與如霰都沒有味覺,好吃難吃分辨不出,只要模樣漂亮,什么都能入口,但你不同,總不能做些難以下咽的東西。
喜歡的話,這些都是你的!”
他熱絡地把瓷盤全都推到林斐然身前。
“好,多謝前輩。”
林斐然并不覺得為難,雖然沒什么滋味,但確確實實是糕餅,人家誠心做出,又何必推卻。
她吃著糕餅,正準備開口,如霰便率先道:“這一次來尋你,不只是為了探望,還想請你找出一個地方。”
谷雨了然:“你來之前已經傳信給我,這一處‘天之涯海之角’,因為并不是一個真實所在,我無法憑空卜算,小林姑娘與此息息相關,便需要你相幫。”
林斐然立即道:“自然,前輩要我做什么都可以。”
谷雨含笑:“不用你做什么難事,只要在我掌中寫下一個字便好,我可借此卜算。”
林斐然問道:“哪個字?”
“都可以,只要是你現在想到的第一個字。”
林斐然一頓,心中的確有字浮現,但卻是與眼下近況完全不沾邊的一個字,她有些無奈,看了如霰一眼后,略作遮掩地在他掌心劃出筆畫。
谷雨指尖微動,覺察出是什么字后,忍不住笑起來:“好,這便為你卜算。”
他收回手,合掌在前,殿外天幕忽然云遮霧繞,周遭霎時暗下,他的十指上方浮現起一簇簇幽白焰火,面上、身上的符文有隱光流動,隨后闔上雙目。
他的眼瞼上方也繪有朱砂符文,線條旋轉纏繞之際,竟像一雙繪出的眼瞳。
那雙“眼瞳”微微睜開,看向窗外天際——
林斐然靜坐一旁,不敢出聲打擾,如霰卻坐過身來,沒有開口,只看著她,一手攥著她的手腕摩挲,另一手在她掌心劃動。
“你方才寫了什么?”
右手被他劃過,像是涼玉輕觸,潤而癢,林斐然思及那個字,面色微紅,她握緊右手,捏住他的雙指,搖頭不語,頗有些羞愧。
如霰沒有強迫,只是若有所思看她,握著她的手卻沒有收回。
少頃,他又劃了兩筆,挑眉看她:糕餅,好吃?
林斐然沉默片刻,還是點了頭,畢竟糕餅只是沒味,算不得難吃。
如霰含笑看她,手仍舊撥弄著她的掌心,他垂下眼睫,一筆一畫寫道:我們暫且待在此處,待我身體恢復,再出雨落城,你一人敵不過密教。
林斐然看著掌心,忽然反應過來,她抬眸看他,眉心微蹙,在他手心寫道:你之前說,休息一夜之后身體便會恢復,現在靈脈仍舊僵硬凝滯嗎?
匆匆寫完,她沒有等如霰回答,直接撩開他的袖擺,繡金蓮環之下,皙白的皮肉中浮現著幾條淡灰色的靈脈。
他先前說過,這是因為服用了那株北原的靈草,暴亂的靈力得以凝結,故而脈絡會有些發灰。
經過三日煉化,應當全好才是,怎么還會這樣?
她輕聲道:“一夜之后仍舊未好,對嗎?”
林斐然又想起秋瞳先前說過的話,她并不確定如霰暴斃于何日,只知道是游歷之時。
若是按照書中時間線推算,如今狐族之亂已解,已然到達書中末尾,恰要開始游歷人間……
可如今不論是她還是秋瞳,結局走向都已不同,如霰難道還會如原書那般嗎?
她心中一時雜亂,如霰卻壓住她的手,向來矜傲淡冷的眉眼舒展,帶著一種從容與安撫,他沒有回答,只是在林斐然掌心一字一句寫道。
“我體質特殊,不論什么藥,效用都無法預料。至少用過這株靈草后,我的靈脈暫時安定下來,靈力暴亂也變得輕微,不會有性命之憂。
這幾日,我會想辦法化解藥效,我們暫且待在這里。
不必憂心,你只需做好你想做的事,我允諾過,我會幫你。”
他寫得十分輕緩,提筆頓字并不似他平日那般輕狂遒勁,林斐然靜靜看著,一時心緒翻涌。
她知道,從最初——如霰拜入瑯嬛門開始,他的目的就只有治愈絕癥,然后活下去,別的并不在他設想之中。
甚至最初同她結契,也只是為了讓她去進入朝圣谷,尋得云魂雨魄草。
但時至今日,是不是一切有所偏離,她在做自己想做的事,她想查出母親被截殺的真相,為她報仇,那如霰呢?
他本不必陪自己到雨落城,他本可以安然待在妖都。
林斐然并指落到他掌心,幾次起落,皆沒有寫出只片語,她最后還是微微闔目,寫下幾個字。
“那你想做的事呢?”
如霰彎眸,手撐在木地板上,緩緩壓出吱呀輕響,他靠近林斐然,卻沒有做什-->>么,只是與她額頭輕抵。
他以心音傳道:“以前我想活著,現在我想一直陪著你,它們并不沖突。我比你年長許多,若是要你反過來擔心我,豈不是顯得我無用?”
林斐然沒有應下這句話,她久久未,不知在想些什么,直到谷雨即將收陣,她才開口。
“如霰,我會變強的,變得比你還強。”
強到不需要他多加看顧,不需要他放下自己的事,轉過頭來保護她。
他帶她趕到雨落城,絕不僅僅是為了找出“天涯海角”的位置,如果今日她有能力與密教一戰,他們便不會到此躲藏,他也不必急著恢復。
如霰直起身看她,輕聲道:“一定會的。”